第二十一集
内容简介:
一夜沉浮,大难不死。漂流至广阳城郊的程宗扬竟意外逢遇月霜,误打误撞
之下,「飞鸟上忍」这黑魔海供奉的身分仍紧跟着他,甚至让他知晓六扇门内有
黑魔海渗透的奸细。
月霜与其所投的雪隼佣兵团被牵连进黑魔海的阴谋,程宗扬虽利用供奉身分
玩了一手计中计,却深感黑魔海剑玉姬的可怕——这些动脑的事若有小紫那丫头
在身边就好!但遭逢大变的他下定决心必须变得更强,身边之人和拥有的事物才
不会再次受到伤害……
第一章乍遇故人
黑漆案几上放着一幅丝帛制成的地图。赭红的山脉在编织过的蚕丝上蜿蜒起
伏,蓝色河流从地图左侧绕过,河边的平原上绘着一座城池。
一道淡黄细线越过山脉在城下汇集,越来越多的淡黄色结成连绵的营盘。接
着山脉边缘的绿色开始消褪,伐下的树木被砍去枝叶,组建成一座座活动的木楼。
木楼离开营盘,在丝帛上移动着逼近城池。城内架起成排的投石机;包裹着
燃烧物的巨石无声地越过城堞,一座又一座木楼被巨石击中,倾覆并燃烧起来。
但更多的木楼越过城下鸿沟,直抵城下。
战火开始在城堞上蔓延。
短暂僵持之后,一条黑色细线从城中冲出。快刀一样切入敌阵,淡黄色潮水
般退却。更多的淡黄色出现在地图上,在营盘前汇集成一块长方形。一片乌云从
阵前飞起,冲向长方形的黑色线条像被一只粗糙的手掌抹去一样,迅速变得稀薄。
长方形缓缓向前移动,残留的黑色线条退回城中。与此同时,代表河流的蓝
色上也出现成片的淡黄颜色。另一片淡黄色则出现在城后,将城池团团围住。
无数细小的红色在城池周围迸出,越来越多。城池一角开始燃烧,一座座建
筑被大火吞噬,几乎蔓延到整个城池……
「砰」的一声,一只茶杯被人碰倒;茶水淹过丝帛,冲淡图上「江州」两个
墨字。白发老人伏在案上,鼾声大作。
程宗扬大叫一声,猛地坐起身,夕阳火红的光线射入眼帘,带来一阵眩目的
刺痛感。
这是大江一条不起眼的支流,河水蜿蜒向西,在视野的尽头汇入滔滔江水。
往东是支流上游,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越过起伏的山丘,伸向不知名的远方。
自己躺在河滩上,身上衣物已经干了大半。
程宗扬闭上眼,胸口不停起伏。剧痛从身体每个部位传来,皮肤、肌肉、骨
骼、经脉……整具身体都像被人拆散又胡乱扔在一起,变得支离破碎。
只有唇舌残留的一点余香,使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往事一幕幕掠过脑海:破碎的船篷,娇笑的妖妇,柴房的惨叫,三头七眼的
魔犬,湍急的江水,还有小紫口脂甜甜的香气……
「死丫头!」
程宗扬狂叫一声。
空山寂寂,几只鸟雀从山林中飞出,投向夕阳下的远山。
一股强烈的愤恨和愧疚涌上心头。仅仅一天之前,自己还自信满满,觉得世
间的一切唾手可得。每次秦桧旁敲侧击希望自己振作,自己不是装作不懂,就是
顾左右而言他。原因只是自己辛苦了这么久,如今大局已定,有理由好好休息一
下,放松放松。
几天前自己还沉浸在阳光与美女之间,为接踵而至的喜庆高兴,觉得自己为
身边的兄弟做了件大好事。然而命运以一种最残忍的方式击碎自己的美梦。
小魏与莺儿双双惨死,卓美人儿背叛,小紫生死未卜……
建康风云变幻,自己左拥右抱、得意非凡。直到苏妲己一击,程宗扬才惊觉
自己的美梦仅仅是个一碰就碎的肥皂泡,自以为坚固的城堡只是建在流沙之上。
「客行依主人,愿得主人强!猛虎依深山,愿得松柏长!」
秦桧的祝酒辞言犹在耳,结果自己这个主人非但不能保住掩护自己的兄弟,
还要靠一个小女孩来救命。
自己竟然如此虚弱,苏妲己只动动手指就足以让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
那妖妇在石灰作坊虐杀小魏夫妇时,心里一定充满冷笑。
程宗扬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他咬紧牙关,只要能打败那个妖妇,无论
用任何残忍的手段,自己都不会有半点愧疚。还有卓云君……
与苏妲己一战,小紫几乎失了一半的血。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连油瓶倒了都
不扶的死丫头怎会拿出一半鲜血做赌注?还有雪雪,死丫头抱了它那么久,却为
了自己毫不犹豫地一刀斩杀它的魔体。
付出这么多代价,都是因为自己可笑的好心肠。明知道那妖妇毒如蛇蝎,却
在占尽上风时平白放过她。明知留着卓云君如同玩火,可就因为自己上过她几次
便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把她的屈意逢迎当作倾心顺从。真是可笑。她恨自己还
来不及呢。有机会反咬一口,她没有丝毫心软。
当卓云君充满怨恨的一掌拍在小紫肩上,自己才知道小紫为什么从不对卓美
人儿假以辞色。她早就看出卓云君隐忍背后的恨意和不甘。
「死丫头……」
程宗扬低低说了一句,鼻间涌上一股酸意。
以前被小紫捉弄,总觉得死丫头很欠揍;直到昨晚自己抱着昏迷的小紫,在
暴雨滂沱的大江中随波逐流,直至筋疲力尽,那一刻,含着她香软的唇瓣,呼吸
着她甜美的气息,程宗扬才发现死丫头原来离自己这么近,近得无法分开,仿佛
彼此血肉都交融在一起,不知不觉间已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程宗扬下意识地伸出手,身边却空落落的少了些什么,连心里也空了一块。
程宗扬环顾左右,背包静静摆在地上。他捡起来,看到背包下的河滩上写着
两个字:「等我。」
字迹细细的,让自己想起小紫纤美的手指。
心头泛起一股异样感觉。甜甜的,很软。
程宗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自己早该知道死丫头死不了,这世上她还没祸害
够呢,哪会那么容易就死?
良久,程宗扬拉开背包拉链。里面的积水已经被倒过,那柄珊瑚匕首装在鞘
里,放在背包一角。
「这个死丫头,连防身匕首都不带……」
程宗扬嘟囔着拿起匕首收到怀里,接着捡起那只裹着苏妲己血滴的琥珀。
还好,琥珀温度没有变化,看来那妖妇没有追上自己。程宗扬牢牢把琥珀贴
身收好,这次说什么也不让它离身了。
包里的物品没有少,都卢难旦妖铃还在包内,那些寸许长的小卷轴只剩下两、
三个,虽然在水里泡了一天,上面并没有多少水渍。另外还有一只皮夹,这个是
和背包一起跟自己穿越的。自从发现这里没有纸币,皮夹无用武之地,程宗扬就
将皮夹扔在包里。这会儿看到,心里微微一动,捡了起来。毕竟这是仅剩的几件
和自己一同来到这世界的物品。
程宗扬打开皮夹把里面的水倒出来,忽然指尖摸到一个硬硬的物体,摸出来
时却是一块玉佩。佩上的缨络还是新的,佩身呈圆形,玉质半黑半白,形成一个
天然的太极图。
程宗扬恍然想起,这是自己还在大草原时,蔺采泉为了招揽自己,特意留给
自己的信物。那老家伙吹嘘太乙真宗的分支遍布天下,随便他到一处,拿出信物
就能跟他联系。但自己在建康待那么久,也没见到城里有道观,就一个清远的玄
真观,还是荒废的。
程宗扬把玉佩扔回皮夹,重新拉好背包,然后盘膝坐在河边,望着河水。
「死丫头,太过分了吧,说好陪我的,又一个人溜掉……喂,我知道你在里
面。有鳃了不起啊?随便找条河就睡。」
程宗扬气哼哼道:「我告诉你啊,我这儿才是你家。进了我程家的门,想走
可没那么容易。你生是我程家的人,死了也是我程家的死人……
「对了,我刚才做了个古怪的梦,梦到小狐狸的新窝了。你不是看中小狐狸
了吗?等你恢复了,我们就去找他。让小狐狸用最好的车马送我们回建康……喂,
你别睡得太久了,我只等你三天啊。瞧你选的这地方连个人烟都没有,把我往这
儿一扔,想饿死我啊……」
河水静悄悄流淌,孤独的鸟影从水面飞过,却没有留下痕迹。
程宗扬沉默一会儿,小声道:「我已经想过了,这次让你遇险都是我的错…
…听到了吧?我已经认错了……我早知道自己应该变得很强才能保护你,却
一直不用功。我保证,「
程宗扬举起右手,「往后你抢我的女人,我再也不生气了。还有!我要变成
王哲那样的高手!那妖妇再出来,我就拧断她的狐狸尾巴给你出气!还有姓卓的!
那贱人差点害死你,等我练成绝世武功就闯进龙池把她揪出来!妈的!我的
人她都敢欺负!「
程宗扬怒火中烧,心神波动下,受创的经脉顿时一阵剧痛。他放缓口气,柔
声道:「好啦,我知道你很累,好好睡一觉吧。我也要抓紧时间用功了。等我变
成绝世高手,你就可以在六朝横着走啦。」
伴着淙淙河水,程宗扬慢慢调理气息。积蓄在丹田内的真阳随着气轮运转,
一点一点释放出来,越过怡神守形和养形炼精,直接从积精化气开始,将积蓄在
丹田内的真阳转化为真气。
一股温热气息从小腹升起,沿着受创的经络缓慢运行,逐一打通封闭的穴道。
程宗扬已经习惯太一经和九阳神功这两种不同功法一起练习。每次先按太一
经的心法,真气行走六大阴经,再转为九阳神功,改走六处阳经。气息在体内像
呼吸一样此消彼涨,先阴后阳,往来相济。
红日西沉,暮色四合。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小鹿从林中蹿出来,看到河滩上
的人影,立刻折身沿河滩奔开。
程宗扬吐了口气,睁开眼睛。调息两、三个时辰,受创的经络已恢复大半,
看来再一天就差不多了。接着肚子不客气地叫了一声,告诉自己已一整天没吃饭
了。
程宗扬坐起身,四野无人,夜色渐深,远处山林一片幽暗,看不到半点灯火。
天知道这里离建康有多远,这会儿祁远应该已经发现石灰坊的情形……他猛
地握住拳头,心头像刀割般一痛。
良久,程宗扬安慰自己。有秦桧和吴三桂在,那妖妇未必敢出手对付祁远和
吴战威。他扭头看了看,荒郊野外如要找吃的,恐怕要走出十几里。万一小紫回
来没有见到自己,肯定会很生气。
算了。程宗扬嘀咕着。再撑两天也饿不死,还是在这儿等吧。如果小紫回来,
自己摆出奄奄一息的样子,她不让自己亲一口就装死给她看。
程宗扬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愁眉苦脸地捂住肚子。这才一天,往后两天真
不容易捱过去。
忽然一阵铃声沿小径传来,程宗扬精神一振,手脚并用地爬上河岸。只要有
人就好,讨口饭吃应该没问题吧。硬抢也行啊,以自己现在的水准,怎么也算个
江湖好手吧?
看清铃声来处,程宗扬打劫的心思立刻化为乌有,客气地往旁边让了让,一
边示意对方先走。
一匹枣红色健马出现在薄雾中,马蹄踏破夜色。马背上的汉子背着一张铁脊
雕弓,岩石般的下巴透出根根胡须,头上系着一条藏青色额带,臂上戴着一只鹰
隼的标记;握着缰绳的手掌又厚又硬,拇指套着一只青铜扳指,目光桀骜不驯。
看到有人拦在路上,他扬起手,后面队伍立刻停下。
那汉子挺起胸,沉声道:「前面是哪位朋友,报上名来!」
程宗扬堆笑道:「这位大哥,你看我像劫道的吗?就算是劫道的,你们好几
十个人呢,我敢自己出来吗?」
那汉子笑了起来:「我还以为足下艺业惊人,敢一个人拦我们雪隼佣兵团的
队伍呢。这位兄弟是哪里人?怎会一个人在这里?」
佣兵团?哪来的佣兵团?程宗扬心里嘀咕,嘴上道:「我是建康来的,船只
昨晚遇雨沉了,一船人就剩我一个,好不容易游到这里。」
那汉子打量他几眼,「你水性不错啊。」
说着他跳下马,「前面有十来里的山路,今晚不走了,在这儿宿营!老张!
你往前面瞧瞧,接应的队副怎么还不来?「
老张答应一声,打马往前去了。队伍中一个穿着脏兮兮青袍的瘦子从马上站
起来,大声道:「各位兄弟!到了我们雪隼佣兵团就要听队长的命令!上午给你
们发的装备呢?每人一套铺盖!五个人一顶帐篷!都拿出来!咱们当佣兵的,活
要干得俐落,让人挑不出刺来——哎哟!」
话没说完,瘦子身下的坐骑低头吃草,向前一动,那瘦子顿时从马上跌下,
引起一片哄笑。
为首的汉子笑骂道:「冯大法!你就消停一会儿吧!」
姓冯的瘦子讪讪爬起来,朝马屁股上拍了一把,臊眉搭眼地说道:「这不听
话的畜牲……」
那些汉子都是野外宿惯的,一起动手,一会儿工夫就搭好帐篷。这些帐篷比
起易彪用的北府兵军帐更小巧,白色的帐身上绘着雪隼图案,看来是佣兵团的标
记。
「我姓敖,敖润,不过跟海龙王没什么关系。」
为首的汉子拿出一只铜制酒壶,先抿了一口然后递来,「喝一口,祛祛寒气!」
程宗扬喝了一口,一股火线顿时从喉咙直烧下去,烈得喉咙仿佛烧掉,令他
喘着气道:「好酒!」
敖润大笑道:「喝我的烧刀子没咳出来,你是头一个!再来一口!」
程宗扬见他豪爽,也不客气,举起来又灌了一大口。这酒比自己喝过的酒都
烈,喝到肚里浑身都热热的发烫。
敖润打量他,「小兄弟这口背包有点意思,什么料子的?」
「在建康买的,我也弄不清。」
程宗扬放下酒壶,道:「敖大哥,这是什么地方?」
敖润也不在意,往前面一指,「这里是广阳地界,前面就是广阳城。」
广阳?准备开渠的那个广阳?程宗扬记得云苍峰那张地图上,广阳离建康有
好几百里远,「不会弄错了吧?前面难道不是京口?」
「兄弟你不会是在京口沉船吧?」
敖润道:「你瞧这地上,哪儿下过雨?昨晚京口下过雨没错。从京口到这儿
足有二百多里,你这下冲得够远,没撞上礁石算你运气。」
程宗扬听得发怔。从建康到京口还有一百多里,一个晚上自己在江中被冲出
三、四百里,难怪能甩脱那妖妇。
敖润道:「沉船这种倒霉事我遇多了。看小兄弟的穿着也是殷实人家,沉了
船不大紧,能保住命就好。」
自己实打实的在水里泡了一夜,这种走江湖的汉子见多识广,一眼看出他身
上落水的痕迹,虽然觉得他运气好得出奇,倒没有起什么疑心。
三、四百里,自己要走回去可得几天,看来一时半会没办法跟祁远他们联系。
程宗扬道:「敖兄的佣兵团是雇佣兵吗?」
「没错!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生意。」
敖润摘下铁脊雕弓。为了保持弓弦的弹性,弓弦平常都是松开的,这会儿他
把弓弦拧紧,用拇指上的青铜扳指扣着拉了拉,放在手边,防备夜里突然出事。
程宗扬满脑子都是疑问。六朝也有佣兵?晋国兵力算少,常备兵也有几十万,
还要佣兵做什么?难道有人要对付小狐狸,请来佣兵?程宗扬想起那个古怪的梦,
心里顿时一紧,试探道:「晋国要打仗吗?」
敖润大笑道:「晋国哪儿用得上咱们?我是听说建康解散了一批老兵,专门
来挑人的。可惜晚了一步,已经被人挑走一批,好不容易才找来这些。」
原来后面那些汉子是晋军,不知是禁军还是水师的军士。程宗扬往外看了一
眼,笑道:「你们消息挺灵通啊,才半个月前的事就赶到建康来招人了。」
敖润是个豪爽汉子,说道:「我们雪隼佣兵团在晴州也是数得上的大团,本
来人手足够用了。日他娘的!前些天出了件怪事,徐老三和赵老七这两个队长连
个话都没留就突然跑了,还带走了十几个得力兄弟!弄得我们措手不及。」
程宗扬道:「不会是跳槽到别的佣兵团了吧?」
敖润大摇其头,「徐老三和赵老七我信得过,不是这种人!」
说话间,旁边传来一阵喧闹。几名新加入佣兵团的军士掘了土灶,捡了干柴
正准备生火做饭,姓冯的瘦子挤过来,要给大伙露出一手隔空点火的神术。大伙
听着好奇,都在旁边看热闹。
程宗扬道:「那位冯兄是法师?」
「可不是嘛。」
敖润道:「按我们佣兵团的规矩,每一队都要配一名懂法术的,免得遇到对
手有法师不好应付。」
姓冯的瘦子盘膝坐在灶前,两手在脏兮兮的袍子上擦了擦,闭目凝神,嘴唇
微动,口中念念有辞。他手掌对搓片刻,大喝一声往前推出,袖中风声大作,气
势惊人。几个离土灶近的赶紧跳到一边,生怕被他施出的火焰带到。
疾风拂过,那堆干柴呼的一声……连股烟都没冒起来。
正在擦汗的冯大法顿时傻眼,旁边几名汉子瞧瞧柴堆,再瞧瞧冯大法,又互
相看了几眼,不约而同地捧腹大笑。
笑声未落,后面忽然有人叫道:「娘哎!帐篷怎么烧起来了!」
众人顿时一阵大乱,赶紧冲过去灭火;冯大法左看右看,一勾头就想开溜。
「冯大法!」
敖润笑骂道:「看你干的好事!那顶帐篷还是新的,就让你给烧了!这账咱
们记下,回头在你工钱里扣!」
冯大法也不敢还嘴,灰头土脸地嘟囔道:「我就说风向不对……应该背过来
施法才是。」
敖润龇牙一乐,对程宗扬道:「冯源是平山宗的,一个小宗派,你可能没听
说过。平时好吹个牛什么的,整天说自己早晚要成大法师,大伙都顺着叫他冯大
法。人还行,就是法术一脚了点。」
他抿了口酒,嘿嘿笑了两声:「御法师可不好找,蹩脚点的我们也认了。反
正队伍里有个懂法术的,说出去也有面子。」
程宗扬看着冯源脱了长袍,手忙脚乱的救火,旁边还有人揶揄:「冯大法,
你施个引水的法术过来,一下就把火给灭了!」
冯源严肃地说:「你这就外行了,我们平山宗是火法!我要施出法术,水引
不过来,弄不好把这条河都烧干了!」
众人见他还死要面子都哄堂大笑:「那也行啊,今晚的鱼汤就靠你了。」
总算火势不大,几个人扑打一会儿火就灭了,笑闹着开始埋锅作饭。
程宗扬与敖润攀谈几句,得知六朝佣兵团数量不少,护送货物、保镖、甚至
上阵作战,只要有人出钱,什么都好商量。佣兵团大都集中在晴州,原因是晴州
名义上依附宋国,实际由晴州几家大商会共管。无论城市防务还是出海作战都从
佣兵团雇佣人手。
佣兵团除了招募时的安家费用,平时不发工钱,只管饭管住,哪家商会要请
人,拿出的钱一半归佣兵团,另一半归佣兵。如果出事,佣兵团要对所属的佣兵
负责,因此上规模的佣兵团都极重信誉。
雪隼佣兵团在晴州算是排行前十的大团,里里外外有一、两千人。由于出海
的生意多,团里大半都是惯于海上厮杀的水手。敖润这个队长管着百来个人,算
是少有的陆战队伍。
前些天晴州几家大商会通知各团要招募一批打过仗的步卒。团里正忙碌着抽
调人手,谁知突然少了两名队长和十几名好手。敖润当时正和副队长带领几名兄
弟护送一家商号的货物到广阳,得到消息,只好临时赶到建康招募。总算来得快,
挑选二十多个打过仗的。因为团里催得紧,招够人便乘船从建康出发。
他们一行二、三十人在江边下船已是傍晚,本来说好副队长过来接应,却迟
迟没有见到人,索性在路上住宿一夜。
敖润道:「广阳离这儿只有十多里,一个多时辰就能赶到,这会儿天晚不好
赶路。小兄弟,不如明天跟我们一起走,到了广阳你再想办法回去。」
程宗扬还要等小紫,推托道:「我就不劳烦各位了,明天去江边碰碰运气,
看能不能遇到回建康的船只,好搭船回去。」
敖润也不勉强。不多时饭菜煮熟,程宗扬早已饥肠辘辘,佣兵团的汉子拿来
饭菜,他也不客气,捧起来就吃。只有冯源告诉大伙,他这位未来的大法师正在
辟谷,喝口清水就足够了。
刚吃了一半,两匹快马疾驰过来,一个清亮声音道:「敖队长!」
程宗扬背脊一僵,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一口饭含在口中,说什么也咽不下
去。那个副队长说:「原本说要来接应大家,但因为劫匪……」
敖润「腾」的站起身,「咱们的货被劫了?」
「是另一家商号。」
副队长简短地解释道:「劫匪下手狠辣,广阳城没有驻军,官府人手不够,
听说咱们雪隼团正好在城里,前来请咱们帮忙。」
敖润放下心,摸着下巴道:「出价多少?」
那位副队长微含怒意:「敖队长!劫匪作乱,我们怎么可以坐视不管,还要
官府出钱?别忘了,雪隼佣兵团的宗旨是公平、正义、责任和勇气!」
敖润头痛地摸着后脑勺。「你说得没错,可我得为兄弟们考虑吧?咱们二、
三十个人,一天的饭钱就得十几个银铢……」
副队长截口道:「把货送到广阳,我们不是得了钱?难道还不够用吗?」
「护送费用是八百银铢!团里拿一半,剩的四百银铢是咱们五个的。辛苦一
个月,每人八十银铢已经够薄的。」
「我那一份算给大家的好了。」
「你那一份够个屁啊!」
敷润道:「我还招募了二十多个兄弟!每人三十个银铢,护送的钱用完我还
倒贴一百多!从广阳回晴州,坐船得多半个月,剩的钱勉强够用。日他娘的,我
一个大老爷天天数钱过日子,我容易吗?路上多耽误一天就多一天开销,我总不
能让兄弟们要饭回晴州吧?再说了,官府请咱们帮忙又不给个说法,如果兄弟们
伤了残了怎么办?」
敖润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副队长沉默一会儿道:「六扇门也没有多少钱。」
「六扇门?」
敖润稀奇地说道:「六扇门的人在广阳?」
老张插口道:「没错。我在路上碰见了,确实是长安六扇门。」
敖润拍着脑袋沉吟道:「既然是六扇门的人,这个忙咱们得帮啊……」
老张不乐意地说道:「队长,咱们还饿肚子呢,干嘛给他们这个面子?」
敖润眼一瞪,「行走江湖少不得跟六扇门打交道,咱们雪隼佣兵团出手帮六
扇门办案,卖的是交情!再则六扇门还得请咱们帮忙,说出去也光彩啊。」
副队长赌气地小声道:「市侩!」
敖润没理会,叫道:「冯大法!你兜里的钱呢?」
冯源警觉地捂住口袋,「没有!」
「少啰嗦!你一天数八遍,我能不知道?都给我拿出来!」
敖润逼着冯源要钱,这边老张盛了饭叫道:「副队长,赶紧吃吧!」
程宗扬背对两人,心里猛打算盘。早知道会撞上她,自己在河里泡一晚也不
混这口饭吃。但她不是去了长安吗?怎会跑来当佣兵呢?
那位副队长快步走过去,到程宗扬身边忽然停住脚步。
一只手掌搭在自己肩上,程宗扬冷汗直冒,低头两手捧着黑陶大碗扣在脸上,
一副饿死鬼模样猛扒筷子。
那位副队长犹豫一下,索性低头看来。
躲是躲不过去了,程宗扬只好放下碗,带着嘴边饭粒干笑道:「好久不见了
……哈哈。」
眼前露出一张秀美面孔,丹唇皓齿,长眉如同飞翔燕翅。短暂惊愕之后,她
眼中迸出愤怒的火花,咬牙道:「果真是你!」
程宗扬心里一叠声道:她不会动手!不会动手!不会……我靠!来真的!
眼前几乎喷火的小美人儿左手一紧,握住腰侧剑鞘,长剑「嗒」的一声跳出
半截,接着右手抢住剑柄,「锵啷」拔出长剑。
程宗扬当机立断,一把丢下饭碗,脚下一弹,拼尽全力朝后跃去,半空中转
过身,不要命地往山里狂奔。
「淫贼休走!」
娇叱声中,小美人儿飞身追来。
程宗扬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久无音讯的月霜。王哲在与罗马军团决战
前,让自己送月霜去长安找李药师,但那丫头恨自己入骨,总算看在王哲的面上
没有杀自己泄忿,只是抢走所有钱物,头也不回地与自己分道扬镖。
天知道月霜怎么没去长安,却加入雪隼佣兵团,还混了个副队长。按说这种
超越一般的男女亲密关系,应该有点交情,不过看她恼火的样子,可以肯定不是
找自己叙旧的。
月霜的功夫自己见过,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觉得很厉害。现在回想,应该和
小香瓜水准相差不大。不过程宗扬还记得月霜那晚采血不成,反被自己采了花;
这丫头愤怒之余,在面对阿伽门侬的近卫骑士团时,一剑斩杀黄金骑士,显露出
非凡实力。面对陌生人都那么狠,这会儿面对自己这个罪魁祸首,肯定更有超越
水准的发挥。
程宗扬施出浑身解数,飞速逃入山林,全不顾身后惊讶的目光。
敖润瞠目结舌,半晌才道:「看不出啊,这小子功夫够俊的……」
冯源提着水壶,喃喃道:「淫贼?难道副队长……」
老张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别瞎说啊!」
他小心看了敖润一眼,「队长,咱们……」
敖润拿起弓,「走!别叫月姑娘吃亏!」
程宗扬把背包抱在胸前,身体前倾,足尖使力,每一步都跨出丈许。如果是
百米竞技的赛场,自己的速度能轻松迈入七秒大关,把所有世界纪录都踩到脚底。
不过这种极限速度坚持不了多久,狂奔一里多,一口气已经耗得大半。
幸好山林近在咫尺,程宗扬刚一头扎进林中就听到背后弩声响起,接着一枝
弩箭擦着自己脖颈射进密林。
这丫头真想要自己命啊!程宗扬不敢把背后暴露出来,往树后一靠,腰背用
力,身体用力弹起钻到另一棵树后。山林簌簌而动,半黄半绿的树叶飘落下来,
掩盖了衣衫破风的声音。
月霜在后紧追不舍,一边用长剑挑开拦路的枝叶,一边单手扣上弩矢。忽然
树叶飘落声一停,周围陷入寂静。
月霜警觉地竖起耳朵,周围虫蚁鸣叫的声音尽入耳中,那个混蛋却像消失一
样毫无动静。她握紧剑柄,眼睛在声音消失处飞快地搜寻。
林中月色很暗,那个混蛋想躲起来并非难事。不过他不知道自己在加入佣兵
团之前,曾经在长安的六扇门总部待过几个月;如果不是自己一心想加入军队,
现在早已披上捕快的服色。他这点伎俩怎么可能瞒过自己的耳目!
林木后有一片丛生的荆棘,半人多高的荆丛有数十丈宽,一直延伸到山凹内。
月霜慢慢移动脚步,突然抬起手弩,弩矢飞进灌丛钉在一件衣物上。
程宗扬在树上看得心惊肉跳。若不是自己用衣物包住石头塞到荆棘丛中,这
一箭就能射得自己透心凉。
趁着月霜诧异一瞬,程宗扬飞身而下,一头钻进荆棘丛中。在她换上弩矢之
前长吸一口气,真气遍布全身,硬生生在荆棘中闯出一条路。
衣衫破碎声不住响起,袖口、裤脚不断被荆棘钩住、撕碎。这片荆棘丛枝条
密布,想从它里面万叶不沾身地钻过去,除非练成铁布衫的强硬外功。自己赌的
是月霜再狠也是个女人,总不敢穿着衣服进来,半裸着出去。
「淫贼!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月霜厉声喝道,紧盯着荆条摇动的地方,远远绕开荆丛。
对面传来一声清啸,一个声音好听,腔调却略显生硬的声音道:「是月姑娘
吗?」
月霜喜出望外:「泉姐姐!前面有个淫贼!」
话音未落,对面林中传来一阵兵刃撞击的激响。泉玉姬的声音道:「有几个
贼寇朝那边去了,多小心!」
月霜还没有开口,敖润高声叫道:「六扇门的朋友放心!有我们公平、正义、
责任和勇气的雪、隼、佣兵团在!必定能擒下贼人!」
月霜怒道:「你把佣兵团喊那么响干嘛!」
敖润低声道:「我们雪隼佣兵团怎么了?配不上你啊?你吃我们佣兵团的饭,
给我们打打名号怎么了?」
程宗扬心里叫娘。这帮贼也真够欠揍的,早不来晚不来,赶上这会儿要命时
把六扇门的人引来。他心一横,朝一侧山坡钻去。这山不高,就是不小心摔下去
也比被人当成淫贼办了强。
好不容易捱到荆丛边缘,明月正好被一片乌云遮住,程宗扬暗叫一声:天助
我也!不管不顾地扑了下去。
身下一热,没有撞到岩石,反而撞到一个热呼呼的小人。那人被他撞得龇牙
咧嘴也不敢做声,捂着屁股回头一看,惊喜地说道:「飞鸟大爷?」
第二章身份暗藏
倒在绵软的锦榻上,程宗扬还有点不敢相信。
外面小太监计好感激涕零地说着:「……就被六扇门的人盯上了。我不小心
扭了脚,躲在山脚,要不是遇见飞鸟大爷,这条小命早没了。飞鸟大爷在宫里就
救过我,这次又多亏飞鸟大爷一路把我背回来……」
一个女子道:「怎么会遇上六扇门的人?我大哥呢?」
「游爷和六扇门的人交手,这会儿也该回来了……飞鸟大爷是幽长老请来的,
说好是教内的供奉。古供奉出了事,往后建康这边恐怕是飞鸟大爷说了算。你该
知道怎么办了?」
那女子沉默一会儿,「仙姬……」
「仙姬怎么了?我可是内堂的。」
计好不乐意地说道:「虽然外放到建康,说不定明天我又回去了。」
那女子没有做声。
计好吓唬道:「这次京口的事,教主很生气。幽长老、古供奉都栽了跟头。
圣教在晋国安插的人手损失这么多,查下来只怕跟你也脱不了关系!哼哼,
你不信我也行,问问仙姬怎么安排飞鸟大爷?我先跟你说清楚,飞鸟大爷是教里
请的贵宾,位置比你高得多!「
那女子放软口气,「我这便请示仙姬。」
过了一会儿,计好敲了敲门,一瘸一拐地进来。
程宗扬坐起身,微笑道:「我叫飞鸟熊藏,东瀛来的忍者。」
计好一愣,随即堆起笑容:「哎哟,飞鸟大爷,几天不见,你这华言说得可
真地道!」
「哟西!哟西!」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头,放缓语速,撇着舌头说道:「这里滴,什么滴地方?」
计好道:「这是广阳城边一个赌坊,坊主是个女的,姓游,叫游婵。三年前
被剑玉姬收了,现在是一个小香主,专管联络的。哎哟,飞鸟大爷!我可得多谢
谢你!这次要不是你,我可倒大霉了。你不知道,我那天在宫里……」
程宗扬知道这死小太监饶舌,却没想到这么饶舌,从他当日在湖上跳水逃生
说起,一直说到刚才被六扇门的人盯上,足足说了半个时辰。原来在林中和泉玉
姬交手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在建康见过的太湖盟和翻江会的双龙头游雍。他是
游婢的亲兄,因为犯案被六扇门追捕,索性干了几票大的逃到广阳,准备进入宋
国继续逃亡。
晋国有王茂弘、谢太傅两人操控,黑魔海的势力一直无法扩张。这次兵行险
着,想挑起晋国内乱,谁知岳帅死后就一直隐忍的星月湖突然间全力出手,把黑
魔海在晋国并不雄厚的实力连根拔起。现在除了广阳一地,晋国再没有黑魔海的
势力。
从计好言谈中,程宗扬听出黑魔海分内外两堂。内堂都是教主亲自挑选的年
轻人,资质上佳的留在教内培养,像计好这样差一点的,有些便放到外地,忠诚
绝无可疑。京口一役,教内闻讯震怒,勒令外堂总管剑玉姬查清被星月湖伏击的
缘由,如有叛徒格杀勿论。那些半路加入黑魔海的教外人士,如今不免人人自危。
计好絮絮叨叨地说道:「在建康咱们都被星月湖害惨了,我昨天还在说飞鸟
大爷有没有从建康逃出来呢,今天就被飞鸟大爷救了。飞鸟大爷放心,你的身份
我已源源本本地报上去;幽长老和古供奉虽然不在,但答应飞鸟大爷的条件一样
也不会少。」
天知道黑魔海用什么条件请来飞鸟熊藏。程宗扬应付几句,盘算着怎么找机
会溜出去,尽快找到小紫返回建康。
房门一响,一个烟视媚行的女子进来,娇声道:「奴婢见过飞鸟供奉。」
她二十五、六岁年纪,梳着一个坠马髻,穿着杏红衫子,打扮妖冶。
「这是广阳城的游香主,」
计好在女子圆臀上不客气地摸了一把,「飞鸟大爷床上功夫高明得很,还不
过去伺候?」
程宗扬哪有半点心情,看着游婵扭臀要坐过来,好不容易挤出一句,「磨克
代斯!」
游婵莫名其妙,计好连忙道:「飞鸟大爷说:不用了。」
游婵眨了眨眼,疑惑地说:「怎么这调儿?」
「东瀛人都这调。飞鸟大爷是东瀛来的上忍!」
游婵恍然道:「难怪呢。不过看起来和咱们的人没什么不一样。」
「那是他的假面孔。」
计好嗤笑道:「人家上忍的面目,你哪那么容易看到?那边回话了吗?没事
儿,你尽管说,他就会几句,大半都听不懂。」
程宗扬心里嘀咕:难怪这死太监冲自己说这么多,原来以为自己听不懂。
游婵道:「仙姬说,另一位飞鸟上忍已经到了晴州,忍术确实不凡。上忍大
爷既然从建康逃生,先在广阳歇息两天,让我们用心伺候,过几日再请上忍赴晴
州与仙姬会面。」
计好眉飞色舞:「我说吧!飞鸟大爷的身手我见过,比古供奉还高明!你瞧,
仙姬也这么说!」
程宗扬却听得心里发怔。怎么还有一位飞鸟上忍?难道是飞鸟熊藏的兄弟?
「还有一件事。」
游婵有些无奈。剑玉姬吩咐此事不必告诉计好。但计好再不得宠也是内堂的
人,而且他在宫里做过几年,染上太监的阴毒,自己也得罪不起。
「仙姬吩咐,如果我大哥、谭二哥、马三哥愿意加入圣教,便帮他们解决六
扇门的人。」
计好奇怪地问:「怎么解决?」
游婵道:「仙姬行事周密,已经设好计策,只要我大哥点头,随时可以将六
扇门的人一网打尽。」
「你大哥不知道你已经入了教?」
「没有教内命令,奴婢不敢泄漏身份。」
程宗扬满心都是疑问,想知道黑魔海有什么手段把六扇门的高手一网打尽;
计好却不关心这事,朝游婵挤了挤眼,「上次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了?」
游婵面孔微微发白,勉强道:「承蒙上使垂青,只是奴婢女儿还小……」
程宗扬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计好在赌坊躲着还不安分,竟然看中游婵的女儿,
要叫来玩玩;游婵满心不愿,死命推托。
计好恼怒起来,尖声道:「你只是教内一个奴婢!你女儿有什么金贵的!」
游婵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忍气道:「奴婢不敢。」
「我这会儿就去!你不是不放心吗?就在旁边看着!」
半晌,游婵咬牙一笑,抬头道:「请。」
计好对程宗扬道:「飞鸟大爷,你先歇着!」
然后得意洋洋地伸出手,「扶我过去!」
游婵顺从地弯下腰,扶着一瘸一拐的小太监离开。程宗扬心头微动,等两人
出门,闪身跟了出去。
院子在赌坊后面,里面还有个内院。此时已是黎明,天际微朦朦的发亮。计
好一边摸着游婵的身子,一边得意地哼着小曲。游婵突然打个哆嗦,计好嘻笑道:
「怎么了?不舍得吗?」
游婵勉强笑道:「上使小心,这里有口井。」
说着她一手捂住计好的嘴巴,袖中滑出一柄尖刀,一刀刺进计好后心。她这
刀又准又狠,计好瞪大眼睛,勉强挣扎一下便不再动作。游婵把尸体投入井中,
狠狠啐了一口:「我女儿还小,你就打她的主意!」
游婵扶着井口,身子又颤抖起来。她动手时杀伐决断,并不是个弱质女流,
这时却吓成这个样子,显然是想到黑魔海的手段,无法自制。
良久她止住颤抖,自言自语道:「死太监,你在建康便该死了,现在说你被
六扇门的人杀了也没人起疑……」
游婵吃力地站起身,一回头,看到后面的程宗扬,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她呆
了片刻,手腕一翻,刀尖对着自己心口就要刺下,忽然院内传来一个稚嫩声音,
「娘……」
游婵尖刀停在心口,怔怔看着那位飞鸟上忍。只见他竖起手指放在唇边。
「嘘……先去照顾你女儿,我来帮你填井。」
游婵梦游般离开井口,程宗扬搬起旁边的花盆砸碎丢在井里。心道:死太监,
你的命不错啊,大家抢着来杀你。下辈子投胎别跟着黑魔海混了。
程宗扬拍了拍手上泥土,悠哉悠哉地穿过院子。
天色微亮,赌坊客人刚散,几个荷官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赌桌,见到这个衣
服破烂不堪的男子出来都知趣地闭上嘴。
程宗扬随手从桌上拿了颗橙子剥开吃着,对漂亮的女荷官道:「筹码不少啊
……给我拿点钱,一小串银铢就够了。」
那荷官为难地说道:「大爷,这钱是游掌柜的。」
「没事,我跟你们游掌柜是老相好了。一百个银铢又不多。」
荷官还要开口,后面一个声音道:「全都给他。」
荷官把盛着钱币的抽屉拉出来放在案上。一阵香风袭来,游婵挽住程宗扬的
手臂,娇声道:「大爷,这么早就走,一点都不心疼人家。」
说着挺起双乳,撒娇地在他身上摩擦。
程宗扬咽下发酸的橙,一脸苦笑地被她拉回去。
回到房内,游婵脸上娇媚笑容立刻消失无踪,变得一片灰白,身子也颤抖起
来。
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颤声道:「飞鸟大爷,奴婢自知犯了死罪,立刻死在
供奉面前也没有可辩,只求供奉放过奴婢的女儿……」
「行了。」
程宗扬道:「一个死太监,死就死了。有必要把你吓成这样吗?」
「供奉刚入教,不知道圣教对待叛徒的手段……」
游婵打个哆嗦,咬住发白的嘴唇。
程宗扬奇怪地问道:「你也是黑魔海的人,还是个香主,为什么对一个小太
监怕成这样?」
「供奉有所不知。他们是内堂的人,无论身份高低都是教内嫡传。上忍是请
来的客卿,我们这些香主都是被迫入教的,在他们眼中都低人一等。」
六朝的宗门帮派,或是太乙真宗这样的同门相传,或是雪隼佣兵团那种不同
门派聚在一起。黑魔海嫡传之外还大肆网罗江湖好手,难怪势力会扩张这么迅速。
「你是怎么加入黑魔海的?」
游婵苦涩地说道:「三年前仙姬来到广阳,只用了半个晚上就把奴婢的赌坊
赢得干干净净。她每把都是稳赢,偏又看不出她出千的手段;奴婢气不过与仙姬
动了手,只一招就被她制服,不得不加入圣教才保住性命。」
「那个仙姬很厉害吗?」
游婵眼中流透出一丝崇慕:「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出色的女人。无论容貌、
谈吐都是一等一的出色,而且智深谋远,博闻强记。我入教之后才知道,她为了
在广阳挑一个联络的香主,看了不下千份卷宗。广阳有名号的她都知道得清清楚
楚,最后才选定我这处赌坊。」
这么厉害?程宗扬试探道:「她是怎么控制你的?给你下毒了吗?」
游婵一怔,「没有。仙姬还要我们做事,怎么会下毒呢?」
程宗扬道:「那你恨她吗?」
游婵连忙道:「不!奴婢不恨她!仙姬其实对我很照顾。奴婢的女儿生来就
有病,还是她费尽心机找到药物治好。这次如果不是事出突然,她也不会让那个
小太监留在我这里。」
自己看不出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把自己当成教内供奉不敢乱说。程宗扬道:
「你放心,这件事我当没发生过,不会告诉别人。」
游婵悬了半天的心事终于放下,泪水夺眶而出,泣声道:「多谢……」
程宗扬站起身,「好啦,我该走了。钱我也不多拿,给我一点银铢,够路上
吃饭就行了。」
「飞鸟大爷,」
游婵抹泪急切地道:「仙姬对供奉在意得很,吩咐奴婢按着供奉的礼遇小心
伺候;如果供奉不方便去晴州,她会和另一位飞鸟上忍尽快过来与供奉见面。」
开玩笑,在这里等他们来揭穿自己吗?
程宗扬肃容道:「我们忍者……喔……」
游婵手掌一滑,伸进程宗扬破烂不堪的裤子,挽住他的阳具,然后朝他嫣然
一笑。张开口,柔润红唇含住阳具,软腻舌尖来回挑弄龟头,细细吮吸。
一股热流从腹下升起,阳具在她温润口腔中迅速膨胀。游婵抬眼朝他抛出一
个媚笑,殷勤地吞吐片刻,然后吐出阳具,侧过脸伏在他腿间,唇瓣含住他的睾
丸舔舐吞吐,一手扶着阳具在自己玉颊上摩擦。
「啊……啊……」
赌坊妖艳的女掌柜躺在榻上,白光光的美腿大张,被那个年轻汉子握在手中。
她娇喘道:「飞鸟大爷……你身子好壮……人家……受不住了……」
「呼呼……你还真卖力啊……」
「人家才不是随便的女子……」
游婵娇声道:「因为感激大爷的恩德才以身相许……」
「那个死太监没占过你便宜?」
「大爷华言说这么好,偏有人以为大爷不懂华方言。」
游婵笑啐:「他的小东西作不得数的。」
程宗扬气喘吁吁地说道:「说得好听,你就是想留住我吧?」
游婵媚眼如丝地笑道:「都说东瀛人最好色,要不是这样也留不住供奉你呢。
飞鸟大爷,只要你肯留在赌坊,奴婢便让外面那些漂亮的荷官轮流来伺候你。
「
「干么非要留我呢?你们那个仙姬不是要我去晴州吗?」
游婵咬着他的耳朵笑道:「仙姬对另一位飞鸟上忍很满意,专门给供奉安排
了一名伺候的奴婢,算是供奉入教的礼物。那奴婢这两日会过来,往后专程受供
奉差遣。供奉只要留两日,等那奴婢来了再走也不迟。听说那奴婢是教里从小养
的御姬奴,相貌很不俗呢。」
「不行……」
程宗扬喘着气道:「我要去河边。」
游婵又道:「仙姬已经安排对付六扇门的人,这次六扇门来了个姓泉的捕头,
若是擒下她便交给大爷处置好不好?」
泉玉姬?程宗扬心里一阵乱跳,半晌道:「你们在广阳没有几个人吧?就靠
你能对付六扇门的人?」
游婵微笑道:「六扇门有我们的人。我已经按仙姬吩咐传讯出去,要擒下泉
玉姬易如反掌。」
程宗扬心头狂转。六扇门竟然有黑魔海的人?他们是怎么安插进去的?
「哦……」
游婵低叫道:「大爷射的阳精好热……」
妈的,这就射了?
程宗扬趴在游婵酥滑肉体上喘着粗气:「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
「那名在六扇门的卧底是教中机密,奴婢知道的也不多。」
程宗扬暗叫不妙。六扇门里既然有黑魔海的人,以有心算无心,六扇门那些
捕快凶多吉少。六扇门的人死就死了,但这回还牵涉到月霜……师帅嘱托自己照
顾岳帅后人,自己绞尽脑汁想保住她的小命,月霜却要杀了自己而后快——这算
什么事啊?
「这几位都是六扇门的朋友!」
敖润道:「兄弟们!让六扇门的朋友看看咱们雪隼佣兵团的气势!」
敖润每次都把「雪隼佣兵团」几个字咬得极重,生怕这几位六扇门的人漏听
自家名号。那些汉子排成两列,举刀齐声高呼,声震山林。
来自六扇门的一共六人,其中四个穿着捕快服色,另外两个捕快服上多了道
朱红滚边。其中一个戴着面纱的是六扇门捕头泉玉姬,另一个是位须发皆白的老
者。
老者笑眯眯道:「雪隼佣兵团的名头,老朽在长安也听说过,今日一见果然
名不虚传!能重伤太湖盟和翻江会的双龙头游雍,多躬了敖兄弟的铁弓!」
敖润谦逊地说道:「郑捕头说的哪里话!在下那一箭就算不射,姓游的在泉
捕头手下也支撑不了几招!」
「敖兄弟太客气了。」
郑捕头拉住冯源的手,「没想到敖兄弟队伍里还有一位法师!要不是这位兄
弟施出火法,也逼这些贼寇不住。」
冯源脸都胀红了,拍着瘦巴巴的胸膛道:「郑老爷子有什么差遣!姓冯的水
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咳咳咳咳!」
郑捕头也真好记性,众人出过手的都能说出各人的得意招术。一番寒暄下来
无一错漏。六扇门的捕头声名显赫,能被郑老爷子褒扬几句,这些汉子都热血沸
腾,连受伤的几个也觉得伤得值了。
郑捕头道:「今晚这一仗托各位的福,咱们大获全胜,太湖盟和翻江会的好
手连伤的带死的,还有被擒下的已经没剩几个。只不过游雍、潭英和马雄这几个
为首的贼寇溜了。除恶务尽,少不得再辛苦各位几日……」
「瞧郑老爷子说的!」
敖润打断他的话,胸膛拍得山响,「白头苍鹰郑老爷子在江湖中名声那是铜
豆掉到铜碗里——响当当!能帮六扇门办事是我们兄弟面上有光!老爷子你说这
话就见外了不是!」
几名捕快与雪隼佣兵团的人说得热络,泉玉姬与月霜也在一旁低声说话。泉
玉姬道:「卫公让你留在六扇门,你为什么走呢?」
「整天办些小案子多没意思,」
月霜悄悄说:「你在六扇门快十年才升捕头。我等不了那么久。我还是想从
军,上战场打仗去。」
「卫公主持皇图天策府,你在里面一样能学兵法啊。」
「我才不耐烦学那个,我想真刀真枪的作战!你瞧,我现在是副队长了!」
月霜眉飞色舞地说:「这是我上个月出海指挥佣兵团打退海盗挣下的!哼,
要不是佣兵团歧视我们女人,我早就当上队长!哪有姓敖那个市侩的位置!」
月霜臂上戴着一个三角形徽章,里面一只白鹰抓着两枝箭,代表雪隼佣兵团
的副队长。泉玉姬目光停留一下,问道:「你那会儿追的是个淫贼?」
月霜小脸顿时黑了下来。这次为了斩杀为首的双龙头游雍,却让那个该死的
混蛋跑了。而且众人听说她追的是个淫贼,虽然不敢问,但目光里都多了些别的
意味,月霜一想起来就窝火。这会儿被泉玉姬问到痛处,月霜期期艾艾地开不了
口,最后支吾两句,说是路上发现的。
泉玉姬却极认真,先问在什么地方,然后问受害者是谁,当时的情形怎样。
月霜编不出来,顿足道:「哎呀,你问这么细干嘛?」
泉玉姬诧异地说:「收集证据呀!证据确凿才能治他的罪。」
月霜恨得牙根发痒,「反正我看到了,就是他,没错!」
泉玉姬温和地摇头,「这是不成的,有证据才能给他定罪。」
月霜赌气道:「我不管!反正我要杀他!」
「我不会让你杀的。」
泉玉姬认真说道:「你若杀了无罪之人,自己就犯了法。他是否有罪自有法
律公断。即便有罪,罪不至死也不能随便乱杀。」
月霜拍了拍额头,哀叹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入六扇门吧?泉姐,你
好古板哦!在战场上我才不管他有罪没罪,是敌人就一剑砍了!哪像你还要替坏
人操心,在六扇门整天戴着面纱。」
泉玉姬耸了耸肩,「我已经习惯了。」
「你是怕别人看到你长那么漂亮,不相信你办案的能力吧!哼,六扇门也歧
视女人!」
泉玉姬无奈地摇摇头。
郑捕头远远招呼道:「泉捕头,咱们先回城歇息,等养足精神再来收拾剩下
那几个蟊贼。」
泉玉姬口气冷淡地说道:「郑捕头先请回吧。我再验看一遍线索。」
郑捕头和几名捕快商量几句,一个叫袁星儿的捕快留下,随泉玉姬一同重新
检查昨晚打斗留下的蛛丝马迹。月霜满心想捉到程宗扬,把这混蛋砍掉泄忿,也
留了下来。
敷润把荷包的钱币又数了一遍,拧眉琢磨一会儿,小声道:「老张啊,跟你
商量个事。」
「啥事?」
「你瞧,咱们还有二百一十四个银铢——」
冯源道:「有我六十八个!」
敖润眼一瞪,「再啰嗦不还你了!」
冯源退了一步,「别呀……」
敖润道:「咱们商量商量,拿出一百银铢,请郑老爷子、泉捕头,还有六扇
门几位兄弟在广阳最好的酒楼喝一顿,大伙攀攀交情。」
老张迟疑道:「这点钱不够吧?」
「就咱们三个,对了,还有副队长。加六扇门的人一共是十位。把兄弟们都
算上就不够了。」
「一顿饭一人十个银铢?」
冯源酸溜溜道:「敖队长,你真舍得啊。」
敖润陪笑道:「面子要紧!面子要紧!」
老张皱眉道:「我琢磨着怎么有点不对劲呢?」
「哪儿不对劲?」
老张掰着指头道:「二百一十四个银铢,你花一百银铢请客,剩一百一十四
个银铢。从广阳到晴州坐船要二十多天,就说咱们打出佣兵团的招牌,船资到晴
州再付,路上这二十来天,咱们二、三十个人,每人每天就用十几个铜铢?吃饭
也不够啊。」
敷润搓手道:「唉,你说这事儿……」
他一脸为难地说:「恐怕大伙得饿两顿7……」
「两顿!」
冯源跳起来,「咱们在广阳待着不花钱啊!」
「你不是辟谷嘛?冯大法,大伙挨饿没你什么事吧?」
「我又不辟肉啊!我跟你说,一天没有一斤肉,我冯大法师……」
房门推开,月霜兴冲冲进来,「找到线索了!」
几个人都跳起来,「在哪儿!」
「泉捕头在树上发现一处铁器造成的爪痕,经过比对,可以断定是太湖盟副
盟主潭英留下的!郑捕头和泉捕头都看过了,又在周围盘查一遍,判定那三个蟊
贼都躲在北面瓠山里!」
老张叫道:「还等什么!去灭了他们再说!」
「泉捕头说,那伙蟊贼只剩下为首的三个,只要六扇门的人就够了。」
冯源嚷道:「那不成!九十九个头都磕了,还差这一个?」
「可不是嘛,我也说不行!」
月霜翻开行李袋,将两只装满弩矢的皮囊扣在腰上,「我带人先去,免得他
们逃了!」
敖润道:「郑老爷子和泉捕头呢?」
「都在外面!快点!」
「别急啊!」
敖润道:「这会儿还没吃饭呢,我得买点吃的给两位捕头备着。郑老爷子那
么大年纪,空肚子打生打死多不合适。」
「马屁精!」
月霜白了他一眼,踹门出去。
找到线索,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除了昨晚受伤的几个留在客栈,其他人都带
好兵刃与六扇门的捕快会合,循迹入山。
广阳除了靠近大江一带是平原,三面环山。瓠山位于广阳之北,以形如葫芦
得名,虽然不大,山势却颇为险峻。
敖润望着山脊抽口凉气:「这山势够险,让那三个跑了可不好追。」
月霜道:「那是三个活人,又不是老鼠。山势越险,他们留下的痕迹越多。
六扇门都是追踪辨迹的高手,怎么会让他们跑掉?「
泉玉姬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争论。她美目在山林间缓缓扫过,然后走过去拂
开一片落叶,露出泥土上半个浅浅足痕。
泉玉姬审视着说道:「这是马雄的足印,他左脚断了一根尾趾,足印左前侧
略浅。」
她小心地翻开一片叶子,露出叶上一滴血痕:「从溅射痕迹判断,应该是从
七尺左右的高度落下。马雄身材不高,必定是背着一个人,时间在两个时辰之前,
方位朝西北向。」
郑九鹰赞许地点点头。
泉玉姬拿出丝帕抹了抹手指,「我判断:游雍的伤势比我们想象中更重,两
个时辰之前马雄背着他来到瓠山,因为怕在路上留下痕迹,于是进入林中。谭英
负责在前开路,除了他们三人以外,身边再没有其他人手。前面那块石头背后必
定有钢爪留下的擦痕。」
冯源跑过去看看,叫道:「真有啊!」
泉玉姬道:「三寇逃到这里已经筋疲力尽,从游雍伤情推断,至少要休息三
个时辰才能动身。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敖润呼了口气。「六扇门的水准我算见识了,泉捕头能从一个脚印看出这么
多,老敖听着就跟亲眼看姓马的正背着人往山上爬呢。还等什么?咱们顺着脚印
往上追吧!」
「不可鲁莽。」
郑九鹰道:「这瓠山的卷宗我看过,山里有两、三处断崖,道路险峻。这三
寇能屡屡逃脱追捕,必有逃生之法。」
敖润道:「郑老爷子的意思呢?」
「山顶。」
郑九魔道:「瓠山有上下两条路,上路易走,下路难行。两条路越过断崖之
后,在山顶会合。三寇走的是下路,若循迹追踪容易被他们故布迷阵。不如分出
一组人手直接登至山顶,在高处策应。」
泉玉姬斗笠抬起,目光透出一丝忧色。郑九鹰道:「有雪隼团的朋友相助,
咱们人手充裕,不如兵分三路。一路追踪,一路抢占山顶,另一路泥守进山的路
口。」
敖润叫道:「好主意!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众人商议已定,泉玉姬带着月霜、老张、冯源和两个伍的佣兵,沿下路三寇
逃亡线路追踪。另一路则是郑九鹰带着六扇门的捕快,加上敖润和五名雪隼团的
佣兵,直接插向山顶。最后几名佣兵团的汉子守住路口,以免三寇逃窜出来。
敖润叫道:「弟兄们!拿到三寇,咱们和郑老爷子好好喝一场!我请客!」
大笑声中,三支队伍分开,散入山林。
第三章冰泉噬人
瓠山主峰。
「大哥!」
游婵扑过去,连声道:「伤得怎么样?」
游雍面如金纸,背上箭矢已经被拔出来,衣服上都是血迹。他盘膝坐在地上,
一手按住胸口,冷冷道:「死不了!」
程宗扬看看周围。旁边两个自己都见过,分别是太湖盟副盟主谭英和翻江会
的二龙头马雄。那次在章胖子的金钱豹碰面,大家没有交谈,谭英和马雄对程宗
扬没什么印象,游雍眼中却寒光一闪。
程宗扬心头微凛,游婵收起泪低声道:「大哥,你答应了吗?」
游雍冷哼道:「穷途末路,还有什么好说的。」
游婵如释重负,「大哥放心,仙姬为人很好的,必不会亏待三位哥哥。」
她拉起程宗扬,「这位是飞鸟熊藏,东瀛来的上忍,也和哥哥一样是请来的
客卿,现在是教内的供奉。」
游雍盯了他半晌,「我们在建康见过。」
游婵道:「上忍正是从建康来的,一直藏在宫里。」
游雍点了点头,「是了,难怪你会和张侯爷混到一处。」
程宗扬暗自庆幸。这几个都是黑魔海外围,自己这个东瀛上忍经过另一个什
么飞鸟确认,就是露出什么破绽他们也搞不清楚,正方便自己浑水摸鱼。
程宗扬正容道:「仙姬下令对付六扇门的人,你们是怎么准备的?」
马雄一振手中的九环大刀:「六扇门逼人太甚!直娘贼,跟他们拼了!」
谭英双手拢在袖中,阴恻恻道:「仙姬怎么安排我们不知道。我们接到的消
息只说我们若是答应,便在接到信号之后找到一张符箓焚掉。」
「什么信号?哪里的符箓?」
「鬼知道!」
谭英翻了翻眼睛,显然对黑魔海主持者故弄玄虚颇为不满。
程宗扬心里七上八下,一会儿担心黑魔海毒计成功,泉玉姬、月霜她们都要
倒霉,一会儿又担心那个仙姬只是胡吹大话,六扇门大展神威,捉拿三寇,顺便
连自己这个「淫贼」也一块收拾,到时候连哭都没地方哭。
还未到午时,天色渐渐阴暗下来,天际乌云密布。几人躲在断崖一处不起眼
的山凹里,背后便是瓠山顶峰。三寇昨晚突围出来,人人带伤,如果拼死逃亡,
出不了瓠山就会被六扇门追上。走投无路之下,黑魔海选在这时抛出诱饵,由不
得他们不吞下。
谭英忽然道:「有动静!」
马雄看了一眼急忙退回,倒抽一口凉气,「六扇门的人!」
山顶是一处荒废庙宇,正殿泥塑的神像早已倾颓,看不出供的是菩萨还是道
君。郑九魔一手抚着铁尺在山头看了片刻,然后叫来两名捕快,吩咐他们守住下
山路口的位置,又道:「星儿,你轻身功夫好,到树梢盯着。」
那名捕快少女答应一声便与同伴一起离开。敖润连忙叫道:「别急别急!大
伙带点吃的!」
说着赶紧捧出一只大纸包,里面塞满烧饼、酱肉、卤鸡之类的熟食。
郑九鹰笑道:「敖兄弟太客气了。」
「人是铁饭是钢嘛,空着肚子怎么好打斗?来来来,大伙儿都拿!」
郑九鹰微微颔首,几名捕快取了食物,笑着向敖润道谢,随即散布各处。
敖润道:「郑老爷子,你也来点儿。」
捣
「哎哟,老爷子怎么不早说!」
敷润买得匆忙,大纸一包,各种食物都混在一处,素饼也沾了肉汤肉汁。
郑九魔笑呵呵道:「公门里面好修行嘛。」
郑九鹰放下铁尺坐下来闭目养神,敖润不好打扰,讪讪地拿出素饼咬了一口。
乌云漫过,天色越发阴霾。半个时辰之后,树梢忽然传来一声清脆鸟啼。
敖润精神一振,抓起铁弓要往外走。郑九鹰闭目道:「莫急。是星儿见到自
己人。」
泉玉姬等人出现在断崖另一侧。月霜朝这边挥了挥手,与泉玉姬低声说了几
句,领人朝断崖的藤桥走去。
敖润张望道:「他们还真敢躲啊!」
那是一处柱形石峰,隔着十余丈悬崖只有一条藤桥相连。如果三寇真躲在峰
上,只要守在桥头,他们插翅难飞。
月霜追了一路,眼看贼人巢穴就在眼前,顾不得多想便带人过桥。泉玉姬刚
走到桥上忽然停住,她仰首朝天上望去然后喝道:「回来!」
乌云中蓦然透出一道光亮,将整条山谷映得通明。
鸟啼声传来,躲在山崖下的几个人都是一怔。
游婵道:「是这个信号吗?」
「不可能!」
谭英道:「仙姬怎么可能知道这会儿有鸟叫?」
「没错。」
游雍冷冷道:「是六扇门的讯号!」
几个人都愣了一会儿,马雄道:「符呢?」
众人四处张望,不知道仙姬说的符箓在哪里。
游婵忽然道:「是这个吗?」
说着她取出一截蜡封过的竹筒。
马雄叫道:「你带着怎么不早说?」
「这是仙姬三年前留下的,交代危急时候打开……」
「不可能!」
谭英揪着头发叫道:「她三年前怎么可能知道会有今天?」
「少废话!」
游雍抢过竹筒,两指一紧「啪」的捏碎,里面是一张金黄符箓,上面的朱砂
符文宛如刚写上一样鲜亮。
游雍一手抓住符箓,一手抢过马雄的九环大刀,手腕一翻,用刀背在岩壁上
划过,一串火星迸射出来;金黄符箓与火星一触立即化成一团火光。
游雍这几下兔起龙落,不免牵动胸口伤势,「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喷在符箓
上。
燃烧的符箓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更加耀目。朱红色符文在火光中扭曲,一一
亮起。当最后一个符记被火光焚尽,天际风雷大作。
无论是断崖的泉玉姬还是主峰的郑九鹰,都被突如其来的天象异变所震慑,
昂头望向天际。一道金芒直刺天空,漫天乌云迅速合拢,接着五道雷光从不同方
位同时亮起,在空中汇成一道,重重击在摇晃的藤桥上。
月霜等人骇然回首,只见藤桥中间的几名同伴来不及闪避就被雷光吞没,与
脚下粗藤一起化为乌有。接着藤桥从中断开,几名佣兵随着断裂的长藤堕入深谷。
老张和冯源齐声大叫,眼看同伴消失在悬崖下,只剩下寥寥几名幸存者被困
在悬崖另一端。
谷中传来一声清啸,滚滚雷光间泉玉姬飞身而起,长剑撕开雷电交织的密网,
从悬崖中掠出。
马雄呆了片刻,叫道:「仙姬是活神仙啊!」
游雍眼中凶光大露,沉声道:「走。干掉六扇门那些鹰犬!」
程宗扬面上冷静自若,心里却掀起滔天巨浪。他不相信那个仙姬能在三年前
算到今天所发生的事,但她显然有超强的执行能力,在当事人都不清楚的情况下,
冷静地配置各种资源。每一件可以利用的物品,甚至每一个人的性格、能力、遇
事反应都在她掌握之中。
她留给游婵符篆时只是布下一着闲棋,这时使出却收到奇兵之效。想到她本
人远在千里之外的晴州却遥遥掌控一切,这种操控能力简直可怕。如果不是阴差
阳错有那个小太监当引子,又出来一个飞鸟上忍给自己做印证,再加上游婵要遮
掩她行凶的事,只怕早被她看穿自己是个冒牌货。
敖润下巴几乎掉在地上,半晌才惨叫道:「我的雪隼团啊!我肏你妈的老天
爷啊!」
郑九鹰抬头望着奔腾的雷光,厉声道:「哪位使五雷诀的朋友在此!」
声音远远传开,几乎压倒震彻天地的雷声。
泉玉姬身影掠出,如风而至。郑九魔踏前一步,皓白的须发怒张起来。
「不好!」
一名捕快捂住小腹,面色灰白,「有毒……」
接着树梢嘤咛一声,袁星儿从树上跌落下来;敖润扑过去接住她,一边大叫
道:「是谁!是谁下的毒!」
几道怪异目光落在身上,敖润忽然张大嘴巴,半晌才叫道:「不是我!真的
不是我!」
忽然臂上一麻,郑九鹰从他怀中抢过袁星儿,沉声道:「谁中了毒?」
「我……」
「还有我……」
两名守在下山路口的捕快互相扶携着出来,喘气道:「这毒古怪得紧,使不
上力气……」
袁星儿道:「我们四个吃了你的食物都中毒,只有郑捕头没事。」
敖润怔了一会儿,叫道:「我跟你们吃一样的东西!你瞧!」
他抓住一只肥鸡拼命嘶咬,大口大口吞下去,「没!没毒啊……」
敖润竭力咽下去,喘道:「我们兄弟也……也吃了啊!」
袁星儿道:「你下毒会连自己人也毒吗?多半是你做过标记,只把有毒的给
了我们。」
敖润呆了一会儿,抬手「啪」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几名佣兵面面相觑,不
知道该怎么解释。
泉玉姬雪白裤脚沾了几滴泥水,她左手提剑,右臂不自然地垂下,看来刚才
五雷诀的一击让她也受了伤。
泉玉姬用冰冷而生硬的口气道:「贼人来了。」
敖润一个虎跳蹿起来,瞪着眼睛道:「老子跟他们拼了!郑老爷子,我真他
妈是冤枉啊!」
泉玉姬左肘一斜击向敖润腰侧;敖润抬臂挡住,双手一分将她逼开,叫道:
「泉捕头!你受了伤,不用你动手!老敖死给你看!」
泉玉姬冷冷道:「不可。」
敖润红着眼叫道:「我不跟你打!让我去杀了那三个狗贼!呃——」
敖润背后忽然一麻,郑九鹰双手扣住他的腰背,劲力到处顷刻封了他几处大
穴。
「敖兄弟,只要你是清白的,老夫必会给你一个说法。」
剩下几名佣兵里面,一名汉子叫道:「郑老爷子,你信不过敖队长,还信不
过我们吗?老爷子放心,就是死,我们也死个清白!」
几条人影缓步过来,中间的游雍一手按在胸口,面孔蜡黄,眼中饿狼般露出
嗜血目光;谭英和马雄面带狞笑,一左一右立在两边。后边程宗扬半遮半掩地勾
着头,只怕被人认出来。
几名佣兵发了声喊,并肩冲过去。这几名汉子都是晋军解散的军士,虽然手
底不弱,但论起江湖搏杀的经验比这些贼寇差得远。谭英飞身跃起,双臂一张,
手背后弹出五股精钢打造的利钩,仿佛伸长的利爪绞住一名佣兵的快刀,接着右
爪挥出,在他胸前留下五道血痕。
「持矛!持矛!」
佣兵汉子高叫着举起长矛,将谭英的利爪挡开。
马雄挺身上前,与谭英一道逼住剩下的佣兵厮杀。游雍一手捂着胸口,笔直
朝六扇门两名捕头走过去。
「泉捕头,拜你这一掌所赐,游某断了四根肋骨,心脉受创。」
游雍沙哑的声音道:「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泉玉姬冷冷看着他,忽然回过头,用她带着异国口音的生硬语调问道:「郑
捕头,你费尽心思把我和同僚引到此处,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郑九鹰错愕表情一闪而过,泉玉姬又道:「四名捕快都中了毒,只有郑捕头
幸免,郑捕头能够解释吗?」
几名捕快都望向郑九鹰,露出紧张神情。
郑九鹰叹道:「你在六扇门已经十年,难道还怀疑我吗?」
「我只讲证据。」
泉玉姬道:「两支队伍同时出事,一支遇袭,一支中毒,只有郑捕头安然无
恙。我现在怀疑你已经加入黑魔海,成为他们的鹰犬。」
「黑魔海!」
几名捕快都发出惊呼,连敖润也拼命抬起眼睛看郑九鹰的脸色。
郑九鹰皓眉一挑,「证据呢?」
「我没有。」
泉玉姬握住剑柄,「但擒下你便有了!」
泉玉姬长剑挑起;郑九鹰暴喝一声,袖中飞出一支黝黑铁尺,重重击在剑锋
上。
游婵和程宗扬互视一眼,没想到要命时候,六扇门两名高手竟然内斗起来。
游婵握住腕下尖刀,叫道:「姓泉的!你敢伤我哥哥!拿命来!」
泉玉姬左手使剑已被郑九鹰逼在下风,加上游婵只怕败得更快。程宗扬连忙
拉住她,「别急。」
「为什么?」
游婵挑起眉头,「擒下姓泉的给你当宵夜不好吗?」
程宗扬低声道:「你知道谁是卧底?」
「这还用问吗?姓泉的伤了我哥哥,又在五雷诀下受了伤。哼,若不是她没
留在这边,只怕这会儿也中了毒。」
程宗扬心里没底,只不过随口搪塞想让泉玉姬见机逃脱。但泉玉姬仿佛没有
听到,剑法愈发凌厉,招招不离郑九鹰要害。
郑九鹰浓眉越皱越紧,开口道:「泉捕头,你已经受了伤,莫要强撑,让外
人看了笑话。」
程宗扬目光从六扇门众人身上一一看过。郑九鹰?不像啊,如果他是卧底,
这会儿身份已露就该全力出手;看他显露的功力,只怕泉玉姬没受伤也不是他的
对手。
泉玉姬?怎么可能。如果她是卧底,何必指认郑九鹰呢?
那个女捕快?有可能。那声鸟啼就是她发出的……
程宗扬看了一圈,目光又回到郑九鹰身上。不过嫌疑最大的应该还是这老家
伙吧。只有他有实力把六扇门的人一网打尽。
郑九鹰手中铁尺犹如一条乌龙,将泉玉姬的长剑不断击开,左手却一直缩在
袖里,纹丝未动。
郑九鹰铁尺带出的风声越来越响,泉玉姬一边勉强支撑,一边寒声道:「郑
捕头,你的拘魂锁怎么不施出来呢?」
郑九鹰眼神一厉,铁尺陡然击出,已经用上十成力道。泉玉姬娇躯一震,踉
跄着退开,半跪在地;斗笠微斜,面上薄纱渗出几点鲜血。
郑九鹰收回铁尺叹道:「老夫的拘魂锁一出,必得饮足鲜血。这么多年,老
夫每日吃斋念佛,只求少造些杀孽。」
他伸出手,温言道:「泉捕头,收手吧。」
泉玉姬犹豫一下,放开长剑,伸手搭住他的手掌。郑九鹰刚要拉她起身,泉
玉姬受伤扭曲的右臂奇迹般一弹,五指深深没入郑九鹰腹中。
郑九鹰大吼一声,袖中一条锁链怒龙般飞出;泉玉姬抬掌拍出,闪电般退出
丈许。
郑九鹰盯着泉玉姬,浓密胡须一根根张开。他右手握着铁尺,左袖铁链滑出
半截,小腹鲜血狂涌,伤口血肉模糊。
泉玉姬张开滴血的玉手,掉在地上的长剑飞回掌中。这一手使得神完气足,
哪有半点受伤模样。
郑九鹰长吸一口气,小腹的伤口奇迹般收拢、止住鲜血,他沉声道:「泉姑
娘,你十岁入六扇门,先后跟随三位捕头历练,虽然你出身新罗,我六扇门从未
把你当成外人。你扪心自问,这十年来可有半点亏负于你?」
泉玉姬冷冷道:「郑捕头,你身为六扇门高层却暗中与黑魔海勾结,毒害同
僚,在场的诸位都可以为我作证。」
郑九鹰深吸缓吐,慢慢道:「当日在建康,你手下的捕快遇袭身亡,我便起
过疑心。想必是他察觉你的底细才被你灭口。」
泉玉姬用没有声调的语气道:「王捕快是被盗匪所杀,人证、物证俱在。郑
捕头想栽赃于我并不容易。」
郑九鹰双眼一睁,目光如电,仿佛要看穿泉玉姬的内心。泉玉姬毫不畏惧地
与他对视,手中长剑犹如秋水。
「泉玉姬!你面纱之下究竟藏着什么!」
爆喝声中,郑九鹰左手拘魂锁全力攻出。被撕裂的空气发出一串爆响,那条
铁链腾起一道黑雾,宛如一只张开的大手,朝泉玉姬细长玉颈抓去。
泉玉姬长剑微挑,剑锋在空中挑出朵朵梅花,每一朵都五瓣俱全,中间吐出
雪亮花蕊。凝成梅花的剑气不断击上飞舞的拘魂锁,将贯满锁炼的黑雾击碎。
谭英和马雄好不容易干掉四名佣兵,两人身上都挂了彩,这会儿站在游雍旁
边不知道该帮哪边。
游婵钦佩地看了程宗扬一眼,「还是上忍高明,一眼看出她的身份。」
程宗扬心里的惊讶比她更甚,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卧底就是她呢?」
游婵贴着他的耳朵道:「那老头若是黑魔海的人就不会中了她的诡计。这贱
人一肚子鬼魅心肠还装得大义凛然,好卑鄙……」
程宗扬悄悄摸了摸匕首,心里微微发紧。如果泉玉姬真是黑魔海的人,只怕
自己的身份混不过她的眼睛。
郑九鹰脚步踏着八卦方位缓慢移动,到了「兑」位时,拘魂锁蓦然发出一声
狂啸,一个血红骷髅头从锁影中飞出,张开血淋淋的大口。
郑九鹰长眉低垂,沉声道:「我佛慈悲!」
泉玉姬淡淡道:「郑捕头身为六扇门名捕却练此邪功,念再多的佛也全无用
处!」
郑九鹰道:「术无正邪,因人而异。你的落梅剑虽是正派玄功,心术不正也
是枉然!」
郑九鹰锁链一摆,那只骷髅头扑向泉玉姬挽出的梅花剑影,骷髅头滴血的利
齿嘶咬着将剑气一一扯碎。
程宗扬盯着他们交手的每一个细节,一些无法理解的情形在脑海慢慢变得清
晰。如果是以前,自己根本不会留意他们的格斗。但与苏妲己一战,程宗扬终于
痛下决心,要保住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就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强。
直到现在自己还是靠武二郎的五虎断门刀混饭吃。武二的刀法虽然很猛,但
碰上真正的高手就不好混了。不过除了王哲给自己筑下的基础,还有殇侯短短半
天的指点,自己身边没有可以随时请教的名师,大多数时候自己要靠血的代价,
来学一点基础的格斗技巧。
郑九鹰与泉玉姬一战不是自己见过的最高水准,却是自己看得最真切的一场。
以前自己不理解他们的招术为什么要弄那么多花样,比如泉玉姬的落梅剑为
什么要费力地挽出梅花而不直接攻出,看起来太像作秀了。
但这会儿心里隐约生出一个念头:并不是泉玉姬先有挽出梅花的念头,为了
好看才施出来,而是她每一道必须施出的剑气自然而然聚成梅花。
程宗扬想起关于战斗机的一种说法。一架战斗机的性能只用眼睛就能看出高
下。性能更好的一架,外形看起来肯定更美。这不是设计师人为美化,而是在风
洞中反复测试的结果。如果外形看起来有缺陷,实际效果必定不尽如人意。
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人拿着一柄剑可能会施出无穷无尽的怪招,但只有懂得
剑法的人才能有意识地让每一招都起到应有的效果。这些招术千锤百炼的结果如
同在风洞里反复测试,越来越趋于美观。
泉玉姬的落梅剑法招术极快,剑锋旋转着吐出剑气,勾画出梅花的第一片花
瓣;如果就此止住,不必郑九鹰铁尺攻来,剑气自然散开。因此她需要连转五次
手腕,勾画出五片梅瓣将剑气凝在一处,然后一剑挑出梅蕊,才能将聚拢的剑气
施出。
另一方面,他们的招术虽然千变万化却有脉络可寻。一个完整招术首先是起
手,攻其不备,令对方措手不及;接着是承手,以雷霆万钧之势攻破对手的防线。
如果对手见招拆招便出现一个精妙变招,一方面变换角度再次攻击,另一方
面补足自己的漏洞;如果还不足以攻破对方就是最后的退守。
比如自己拿刀砍人,一刀砍下去就包含起手和承手;对手以为自己要攻他的
小腹,自己却选择脖颈,就是起手的出奇不意。这一刀砍出,中途猛然发力就是
承手。对手弱一点,这一刀就能砍倒对手。如果对手够强,一刀劈出被他挡住,
就需要刀势加以变化;一边寻找对手的弱点,一边留意自己的破绽。
只要力道足够,这个转折可以无限地施展下去。但任何人攻出一刀,力量都
有耗尽的时候。这一刀力量使尽之前就要回手,留下力气防备对手趁势而入。
世间招术虽然千变万化,但一个完整的招术总不脱这几个步骤。没有承手就
无从发力;没有变招就是直来直往的硬攻,根本没有招术可言;没有最后的防守,
对手很容易趁隙攻入。
与敌人交手的画面在脑中闪过,程宗扬发现自己能活到现在实在是个奇迹。
如果不是有武二传授给自己的成套刀法,完全依靠本能出手,下场早就惨不
忍睹。
比如与苏妲己一战,自己施出五虎断门刀中的破敌猛招「龙蟠虎踞」却不管
招术的完整,没有留下一点余力做基本防守,结果一招就被苏妖妇砍翻。
郑九鹰的拘魂锁声势越来越猛烈,谭英和马雄早变了脸色;游雍虽然面无表
情也不得不运功抵抗逼人的劲风。
泉玉姬招式一变,明净如水的剑锋突然间透出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剑上血
色涌动,凝成一道血红翎毛,接着箭矢般射出;拘魂锁的血骷髅刚至中途就猛然
爆裂。
郑九鹰失声道:「妖翎血羽!你果然是黑——」
又一枝血翎射出,郑九鹰上身一折,整个身体横了过来。这时泉玉姬突然玉
颈一摆,头上的斗笠突然飞出罩向郑九鹰的面孔。
郑九鹰像见到某种恐怖至极的事物般发出一声惊呼。那张斗笠覆盖在郑九縻
脸上,接着斗笠下传来一阵古怪异响,仿佛群蚁疯狂地噬咬骨骼与血肉。
郑九魔手指抽动了几下,铁尺和锁链「锵」的一声掉落在地,不过是两件普
普通通已经用旧的六扇门平常装备。
摘去斗笠的泉玉姬没有再朝郑九鹰看一眼,提着长剑走到一名捕快身前。
那名捕快额头滚出黄豆大的汗滴,低声道:「泉捕头……」
泉玉姬点了点头,「叛徒已经除掉,没事了。」
说着长剑递出在他喉头停了一下,等他惊恐地张大眼睛才慢慢刺入。她眼神
中没有丝毫的不忍和惊慌,甚至也没有狡计得逞的得意和嗜血冲动,平静得像一
泉井水,让人看不出她是喜是怒。
另两名捕快挣扎着起身,捂着小腹往山下奔去。泉玉姬身形一闪挡在两人面
前,淡淡道:「你们也是和郑九鹰一伙吗?」
两人喘着气道:「不是……」
「那好。」
泉玉姬一剑一个,将两名同僚刺死,然后走回来。
滴血的剑锋落在袁星儿咽喉上。穿着捕快服色的少女面孔雪白,嘴唇颤抖着
小声道:「泉姐……」
泉玉姬低头看她,犹豫一下道:「我信得过你。不会伤你。」
袁星儿感激地说道:「多谢泉姐……啊!」
泉玉姬长剑一挑,剑锋从袁星儿襟口划下,少女皂色捕快服整齐分开,两团
雪白乳房立刻弹出。
泉玉姬平静地说道:「星儿,你既然身为捕快,一会儿落入匪寇手中面对他
们的报复,也不要堕了我们六扇门的名声。」
说着她挑开女捕快的衣带,将她裤子划开。
程宗扬一手扶着额头,右侧太阳穴的伤疤霍霍跳动。眨眼间六扇门的四名捕
快尸横就地,只剩下一个少女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光溜溜躺在破碎的衣物间。
而那个戴着面纱的女捕快提着长剑,目光冷淡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看着女捕快白晳肉体,谭英和马雄同时露出贪婪目光。
袁星儿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忽然她赤手抱住长剑,用尽全身力气将胸口撞
向剑锋。
鲜血像梅花一样在她白晳身体上绽开。泉玉姬脸上面纱纹丝未动,回手拔出
长剑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提剑放在敖润颈中慢慢道:「雪隼佣兵团?」
敖润看得面无人色。他盯着泉玉姬,脖子渐渐胀红,狂叫道:「我干你娘!
敢冤枉老子!「
泉玉姬冷冷看着敷润,长剑刺进他喉头软肉;敖润打个哆嗦又瞪大眼睛,
「娘的!老子这辈子什么都干过!就他妈的没死过!今天倒要死一次看看!有种
你就来啊,我肏你祖宗十八……」
「住口!」
程宗扬一脚踢在敖润脑袋上,把他踢得翻了白眼。
泉玉姬的剑锋在敖润颈中带出一道血痕,头也不抬地冷冷道:「盘江程氏的
少主人也与匪寇勾结在一起吗?」
游婵陪笑道:「泉捕头莫认错了,这位是东瀛来的飞鸟上忍,现在是圣教的
供奉。」
泉玉姬露出奇异眼神,「飞鸟供奉就是你?」
程宗扬硬着头皮道:「不错。」
「程少主不是来自南荒吗?怎么变成东瀛?」
程宗扬喝道:「愚蠢!我说是南荒就是南荒吗?」
泉玉姬目光微微闪烁,一字一字慢慢道:「吉梅玛希代,有楼稀库……」
程宗扬大松一口气。这句自己懂啊!听泉玉姬的口音,这个新罗裔的倭语水
准也不怎么样。
程宗扬绷起脸,双手握拳,梗着脖子吼道:「呜艘!」
泉玉姬面纱轻轻一晃。
程宗扬严厉地教训道:「大家又不是初次见面,有什么好关照的!」
泉玉姬被他的气势压住,举手掠了掠发丝,忽然一掌拍来。
程宗扬急忙抬起左掌,叫道:「八格!你敢犯上!」
双掌相对,程宗扬大感不好。自己原以为她只是试探,谁知这贱人掌力凌厉
至极,竟是奔着自己性命来的。自己经脉伤势未愈,这一掌足够自己死两遍。真
气侵入经脉,程宗扬气血翻腾,喉头不由一甜,口中充满血腥味。
泉玉姬真气吐出,刹那间神情大变,急忙收回掌力退开两步,目光惊疑不定
地看着程宗扬。
游婵已经搞不清泉玉姬是敌是友,急忙拔出尖刀退到供奉身边。程宗扬强行
咽回鲜血,压下伤势,一手伸进背包。这次想保命就要看飞鸟兄剩的两支卷轴灵
不灵。
戴着面纱的女捕头犹豫片刻,屈膝跪倒,双手放在地上,俯下身、额头贴住
手背,用生硬口音道:「黑魔海御姬奴泉玉姬,叩见飞鸟上忍!不知供奉身上有
伤,请供奉恕罪!」
程宗扬攥着卷轴,浑身都是冷汗。这贱人真是黑魔海的人!
看到泉玉姬终于表明身份,游婵松口气埋怨道:「你都知道了还装腔作势,
险些伤了供奉。连仙姬的话你都敢疑心吗?」
说着惊叫一声,「大哥!」
旁边一直苦苦支撑的游雍喷出一口鲜血,缓缓跪坐,接着朝后倒去。
体内气血翻腾,宛如奔驰的马群没有片刻停歇。程宗扬竭力收拢真气,丹田
的气轮缓缓旋转,运功打通受创经络。泉玉姬撤招及时,自己没有受太多的伤,
只不过刚才吸收的死气也在丹田徘徊,被她一掌险些击散,这会儿要费些力气调
理。
这次吸收的死气一共十道,但其中一股比其余全加起来还要充沛,可见郑九
鹰修为深厚。可惜郑老头心地太好,被那贱人暗算。
好不容易控制住体内真气,将死气一一纳入丹田。程宗扬睁开眼睛。这一个
时辰的调息不仅将死气尽数融入丹田气轮,伤势也大有好转。
天际乌云早已散开,日影西斜,从破碎窗口投入淡黄光线。这是庙宇后面的
厢房,墙脚有几个野獾钻出的破洞,洞口丛生着枯黄草叶。房内物品早被搬走一
空,只剩下一张积满灰尘的土炕,不知多少年没有人来过。
程宗扬站起身活动一下手脚。被困在峰上的月霜等人音讯皆无,他们被困峰
上,只怕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脑中一时间生出无数念头。敖润被自己一脚踢晕应该还没死,怎么把他救出
来?还有泉玉姬已对自己起了疑心,刚才为什么突然收手?自己假冒的身份经不
起半点推敲,一会儿怎么溜出去?还要把月霜从断崖救下来……程宗扬心里哀鸣
一声。死丫头,你要是在这儿,我还用动这么多脑筋吗?
蓦然间,程宗扬无限怀念起那个死丫头。她在水里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
好一点?其实有她的小嘴亲着,自己在水里陪她两天也没什么。说好让自己在河
边等她,自己却溜出来这么久;小紫若看不到自己,发起飙来……
不管了!还是开溜要紧。自己假冒飞鸟熊藏,运气够好才混到现在,但运气
这事儿实在太靠不住。就算能暂时瞒过姓泉的,迟早会被揭穿。在这儿多待一会
儿就多一分危险,不如见好就收,想办法救了敖润赶紧走人,等找到小紫再想办
法。
程宗扬转身拿起背包,再回过头,汗毛险些竖起。
泉玉姬立在门口,那件皂黑色制服镶着朱红滚边,勾勒出身体凸凹有致的曲
线。她的捕快服短短的,穿着雪白长裤,腰间系着一条鲜红丝带,上面悬着一面
标记六扇门身份的铜牌,看起来果决精干,英姿飒爽。她的斗笠已经取下,但脸
上仍罩着面纱,原本冷静到无情的目光却多了一分异样光彩……如果自己没看错,
那竟然是一种讨好的眼神!
「哇塔丝诺苟锈金!」
泉玉姬屈膝跪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俯身用额头贴住手背,「磨西哇开阿历嘛
森!」
后面这句自己不熟,听口气像是给自己赔罪道歉。但前面这一句自己在动漫
里听过太多!那些漂亮的小女仆经常这样喊——我的主人!
程宗扬脑中电转,脸上堆起怒色,喝道:「八格!不要在我面前说你的蹩脚
倭语!你在污辱我的语言!」
泉玉姬连忙改口,用带着异族语调的生硬口音道:「对不起!上忍息怒。」
她每个字的发音都很准确,但连在一起时语调很生硬,像对着书一个字一个
字念出来。程宗扬只想她赶快消失,板脸道:「知道就好!你可以走了。」
泉玉姬身子伏得更低:「仙姬吩咐,上忍是教内最尊贵的宾客,指派奴婢作
为上忍的属奴。」
程宗扬脑中嗡的一声。黑魔海说要送自己一个女奴,竟然是她!
泉玉姬一手放在面纱下,雪白喉咙伸直,勉力吐出一颗红色丹丸,然后双手
捧起举到程宗扬面前,娇喘道:「请主人收下。」
程宗扬皱起眉,「这是什么?」
「这是用泉奴的一魂一魄炼成的魂丹。奴婢被指定给主人,应该向主人献出
魂丹。只要主人吞下,泉奴的一魂一魄就依附在主人身上,至死不渝。」
程宗扬心头一阵狂跳。她不会拿这东西来骗自己吧?万一这是毒药呢……少
来!她要拍死自己也费不了多少力气。程宗扬心一横,伸手接过魂丹张口吞下。
什么事都没发生,那颗魂丹一进肚子立即消失无踪,好像没有存在过。
程宗扬等了一会儿没有感觉到动静,忍不住道:「这东西怎么用的?」
失去魂丹的泉玉姬目光有些发黯,吃力地说道:「请上忍……运气到脑后的
窍阴穴……」
丹田气轮一动,一股真气行至脑后在窍阴穴上一触。原本只是经络中一的穴
道豁然打开,苍灰色空间中隐约飘浮一个淡淡影子。
「这是你的魂魄?」
程宗扬惊讶之余,试着将一丝真气撞在淡影上。
泉玉姬如受雷殛,浑身剧震,颤声道:「求主人饶命……」
「那个影子在动呢!」
程宗扬好奇地说道:「我要再用点力,把它打碎会怎么样?」
泉玉姬面纱微微晃动,低声道:「奴婢失去魂魄,即便不死也会变成没有知
觉的行尸走肉……」
「真的吗?」
黑魔海的手段让自己大开眼界。这么说,自己只要控制泉玉姬的魂丹,她修
为再高也没有一点反抗余地。
程宗扬收回真气,看着伏在自己脚下的女捕头,试着命令道:「你把面纱摘
掉。」
泉玉姬垂首摘下面纱,扬起脸朝程宗扬一笑。
眼前是一张娇美面孔,她年纪比云丹琉略长一、两岁,正值双十年华,容貌
像整过容一样姣好,眼角比一般人略大,鼻梁秀挺,下巴微尖,柔润的唇瓣红艳
得如同涂过胭脂,整张面孔像比照着画上的美人儿画出来的,属于标准的美人胚
子。
程宗扬吞了口口水,「长得蛮可以嘛,为什么要遮起来?」
泉玉姬道:「奴婢穿过鼻环,怕有人留心看出来。」
「鼻环?在哪儿?」
泉玉姬翘起鼻子,果然在她鼻翼一侧和鼻间软肉上各有一个小孔。程宗扬试
着摸了摸,见泉玉姬没有闪避,索性在她漂亮脸颊上捏了一把。泉玉姬唇角挑起,
含笑任他轻薄,不敢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程宗扬摸着她光滑脸蛋,有些怀疑地说道:「你刚才不还想杀了我吗?怎么
突然这么乖,连魂丹都交给我了?」
「泉奴第一次见有倭人华言能说得这么好,还以为主人是冒充的。」
泉玉姬带着笑容柔声道:「直到刚才交手才知道主人不仅是圣教中人,而且
还蒙教主亲传神功。」
程宗扬恍然大悟。这贱人察觉到自己用的是太一经才连忙收手。自己的太一
经其实非常之渣,凝羽本身学的不对,自己又跟着凝羽错上加错。如果不是遇到
殇侯这个大行家,恐怕早就练死了。
殇侯本身出自毒宗,对黑魔海巫宗的太一经也算不上精通。但毕竟在黑魔海
浸淫多年,见识非凡,通过凝羽所知的一鳞半爪推测出太一经所独有的运功经脉,
经过他的调整,自己的太一经才有了几分模样。
身上有这种功夫本来很扎眼的。不过早在岳帅重创黑魔海之前就少有人接触
过太一经,连小狐狸都没看出异样。除了殇侯和泉玉姬这种与黑魔海大有渊源的
人,只怕没人能识破。所以自己没想过要隐藏,毕竟要说扎眼,九阳神功可能更
扎眼。
泉玉姬道:「当初在建康,主人说来自南荒,奴婢仔细查过,并未听说南荒
有姓程的世家,只是盘江路途遥远,无法查取实证。主人来自东瀛却自称来自南
荒,华言又说得这么好,这样偷天换日的手段果然是神出鬼没的东瀛上忍,难怪
能瞒过建康那么多人。」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贱人如此巴结,看来真信了自己所冒充的飞鸟上忍。不
过自己在南荒干掉鬼巫王的事,黑魔海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难道剑玉姬不是自
己在南荒遇到的那个黑魔海女子?
程宗扬压下心头疑惑,问道:「黑魔海的人为什么对太湖盟和翻江会感兴趣?」
第四章魂丹命控
「也许与太湖盟和翻江会控制的水路有关。」
泉玉姬道:「仙姬交代的事,向来不允许我们问缘故的。只命令奴婢以六扇
门名义沿途追踪,必要时可以杀一、两个人立威,逼得他们走投无路。」
泉玉姬道:「泉奴奉命一直追到建康,忽然接到仙姬的命令,说星月湖八骏
的玄骐现身,命我抛开一切查证此事。但奴婢刚着手,那位少陵侯府的小侯爷便
离开建康,远赴江州。」
程宗扬暗叫一声好险。泉玉姬只晚了一步,接到命令时萧遥逸已经抢先摊牌。
泉玉姬追查无果,转而利用芝娘画舫被劫的案子,探查当日玄武湖一战另一
个参与者云家的虚实,因此才有闯入席间询问云丹琉的举动。她公然上门,以公
事公办的态度查问云丹琉当天情形,反而没有人起疑。
萧氏父子的突然出手打乱黑魔海全盘计划,主持此事的剑玉姬见局势已经无
法挽回,立即撤出人手。与此同时,一边利用六扇门的追捕逼迫游雍,一边向三
寇抛出诱饵。结果六扇门派出的高手被一网打尽,三寇加入黑魔海,顺便还重创
雪隼佣兵团。
如果不是自己这个冒牌货,泉玉姬大可以编个理由塞搪此事,然后回长安述
职,继续当她的六扇门捕头。黑魔海一无所失却一石三鸟,坐收实利。这种手段
称得上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剑玉姬……剑玉姬……程宗扬明白过来,为什么连谢艺这种高明人物也中了
她的计策,客死异乡。这女人的心术和手段实在太可怕了。
「那几个捕快中毒也是你做的手脚了?」
泉玉姬毫不隐隔地说道:「郑九鹰在六扇门多年,平常手段瞒不过他。所以
我先在他们的茶水中放入半叶莲。半叶莲无毒无味,常人喝下也没有关系。还有
一种天心沙同样无毒无味,我放在敖润带的食物中。那几名捕快喝过茶水又吃过
食物,两种无毒药物相融并不致命,但会使人在一个时辰内丹田受制,无法运用
真气。若非如此也瞒不过郑九鹰。」
敖润这个跟头栽得一点都不冤……程宗扬捏了捏女捕头脸颊,「哟西!哟西!
真聪明!「
泉玉姬柔声道:「多谢主人夸奖。」
程宗扬干咳一声,「你什么时候入黑魔海?」
「奴婢七岁被收入教中,后来随父母迁至长安,奉命加入六扇门。到现在已
经十三年了。」
黑魔海手伸得够远。十三年前,那么是被岳帅剿灭之后不久,他们在六朝受
挫转而进入新罗,暗中发展自己势力。
「你在教里是什么身份?」
「奴婢是教中的御姬奴。」
泉玉姬道:「御姬奴都是自幼培养,以处女身送给教内立有大功的主人使用。」
程宗扬心里一动,这贱人还是处女?
泉玉姬迟疑一下,低声道:「奴婢有件重要事情要禀告主人。」
「什么事?」
「雪隼佣兵团有个女人名叫月霜,曾经在六扇门待过一段时间,与奴婢结识。
奴婢得知,她以前追随王大将军在左武军团;王大将军兵败身死,她投奔卫
公李药师。奴婢猜测,她身份可能与岳贼有关。「
岳贼?姓岳的名号还真多。程宗扬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那个拿剑的女人
吗?哟西!很漂亮!」
泉玉姬轻笑道:「奴婢从没见过月小贱人那么生气。小贱人说主人是采花的
淫贼,不知道主人得手没有?」
程宗扬冷哼一声,心神却飞到那个大草原的夜晚。这么久没见,不知道月丫
头又发育没有……
泉玉姬乖巧地说道:「岳贼是圣教死敌,虽然已遇天谴死在风波亭,但教主
曾经立誓,绝不放过岳贼任何一个后人。月小贱人一行如今被困在峰上,只要擒
下她便是大功一件。」
程宗扬意识到她没有提及小紫,不知是因为黑魔海对殇侯颇有忌惮,还是因
为他们不知道小紫已经离开南荒,以为她仍受殇侯庇护。「你准备怎么擒住那个
小贱人?」
泉玉姬道:「瓠山孤峰奴婢已经看过,四面都是绝壁,只有一条藤桥与外界
相连。现在藤桥已断,月小贱人被困在峰上,只能冒险攀援绝壁,要花费二、三
个时辰才能从峰上下来。孤峰下面是条峡谷,只有一处出口,到时主人只要守住
谷口就能让她自投罗网。」
这下可麻烦了。月丫头累死累活爬下山,结果一头钻到圈套里。只一个泉玉
姬,那些佣兵全加起来也未必是她的对手,何况还有谭英、马雄他们。更麻烦的
是,即使自己告诉月丫头,她也不信啊。自己和泉玉姬之间,恐怕那丫头只会相
信后者。
泉玉姬柔声道:「那小贱人如果真是岳贼之女,主人莫说采了她的花,就是
手段再猛烈十倍,教主也不会怪罪的。」
她唇角微微挑起,微笑道:「上忍从东瀛来,听说东瀛人对女人有些特别手
段……」
程宗扬狞笑两声,摸着她的下巴道:「你不怕我用在你身上吗?」
泉玉姬恭恭敬敬说道:「主人蒙仙姬青睐,又得到教主亲传,可见主人在教
中地位。能服侍上忍是奴婢之福。」
怪不得这贱人前倨后恭,原来是以为跟着自己这个被教主和剑玉姬同时看中
的上忍大有前途,连魂丹也献出来。不过以那位仙姬的心计,肯定不会平白送出
这份大礼。
程宗扬道:「教里的御姬奴很多吗?为什么让你来当我的奴婢呢?」
「仙姬见过另一位飞鸟上忍的忍术,对上忍分外器重。因为泉奴是新罗裔,
又是六扇门的人,所以才指派奴婢伺候上忍。」
「是吗?」
泉玉姬美丽面孔露出一个柔媚笑容,娇声道:「仙姬说,主人是东瀛来的上
忍,与新罗是世仇,最喜欢干的就是新罗女人。上忍又是采花的行家,奴婢在长
安破获好几起采花案才当上捕头。如果奴婢这个六扇门的女捕头被上忍采花,又
给上忍当奴婢使唤,上忍一定会很高兴。」
程宗扬心头一阵乱跳。剑玉姬算得真精细。如果自己真是飞鸟熊藏那厮,能
干到世仇的女人,采到这个六扇门漂亮女捕头的花,这会儿早就乐翻。
看着泉玉姬姣美面容,程宗扬不由大流口水。这块主动送上门来的美肉不狠
狠咬一口,实在太对不起剑玉姬的一片好意。但另一边月霜和敖润还等着自己救
命,自己如果只顾着占这种不要钱的便宜,也太禽兽了!
程宗扬盘算着,脑中蓦然生出一个念头……
程宗扬冷哼一声,「还有一个时辰时间。肮脏的女人!给你一刻钟,把自己
收拾干净!抓到那个女人之前,本供奉要好好惩罚你这个六扇门捕快!」
泉玉姬俯下身,额头贴在地上,「哈依!」
院中弥漫血腥气,远远能看到几名捕快尸体收拢到一处。程宗扬脸色阴沉,
这个女人眼也不眨就冷冰冰刺死自己的同僚,那分铁石心肠和毒辣比起苏妲己相
差无几。
小庙已经废弃多年,两边庙舍大都倾颓,杂草丛生。对面的厢房里,游婵侧
身坐在一边,望着紧闭双眼的游雍,神情黯淡。
程宗扬道:「游兄怎么样?」
游婵摇了摇头,眼圈微微发红。
「谭兄和马兄呢?」
「他们往山崖下取东西去了。」
程宗扬松口气。游雍受伤,谭英和马雄去取赃物,只要支开游婵,自己就好
办了。
程宗扬道:「游大哥是被那个贱人打伤的吧?」
游婵面露怒色,咬牙道:「那贱人好辣的手!」
程宗扬用上忍口气狞笑一声,「仙姬送给我的女奴就是姓泉的捕头。」
游婵一怔。
「她太嚣张了,我不喜欢。」
程宗扬严肃地说:「但她现在是我的女奴,想怎么收拾都可以。你明白了?」
游婵愕然道:「飞鸟大爷……」
程宗扬煽风点火:「她明知道仙姬想收服你大哥还下这么重的手,实在太过
分了!游掌柜难道不想教训教训她?」
游雍心脉重创,命悬一线,游婵心里早已恨极这个女人,只是她不清楚泉玉
姬在教里的身份。如果比自己高,即便游雍重伤身死,她也只能吓下这口气。此
时听到上忍这样说,游婵迟疑道:「可她是飞鸟大爷的女人……」
「不过是个女奴,有什么了不起的?看你眼睛都哭红了……好了,我就让她
给你出气。」
游婵小心道:「大爷想怎么做?」
「我们东藏不喜欢傲慢的女人,你去教训她,让她不要那么嚣张。她若敢反
抗就说是我的命令。」
游婵眼中露出一丝感激,「上忍对奴婢这么好……」
程宗扬心里嘀咕:好什么啊,有你缠住泉玉姬,我在外面也好做点手脚。
游婵忽然抬起头,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奴婢知道上忍是东瀛人,就
喜欢这种调调……」
说着她飞了个媚眼,「飞鸟大爷放心好了,奴婢会仔细调教那贱人,让大爷
好好受用。」
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啊……程宗扬心里苦笑,脸上露出好色表情,「你知
道就好。」
游婵一笑,兴致满满地去找泉玉姬的霉头。程宗扬趁机溜出去,找到穴道被
封的敖润。
敖润刚醒过来,见到程宗扬立刻恶狠狠地大呸一口。「我干你娘的狗贼混账
王八蛋!我真他娘的瞎了眼!没瞧出你的牛黄狗宝!有种你砍了敖爷!敖爷皱一
皱眉头就不是你亲爹!唔唔……」
「歇歇吧你!」
程宗扬捂住敖润的臭嘴,试着按了按他的穴道。
敖润被郑九鹰封了穴道,看得出郑九鹰是个厚道人,下手很有分寸,要解开
并不难。
程宗扬一边缓缓送入真气,一边贴在他耳边道:「你要不想害死我,就老老
实实别做声。仔细听我说……」
敖润一边听,一边眼睛越睁越大,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最后猛地一点头。
因为担心点火会引起月霜等人的警觉,那些捕快和佣兵的尸体被扔成一堆,
准备等剩下的人一网打尽之后再焚尸灭迹。看着郑九鹰血肉模糊的尸身,程宗扬
心里念了声:阿弥佗佛,菩萨保佑。
敖润穴道滞留的劲气慢慢松开,经络逐渐变得通畅。程宗扬低声道:「说好
了。敖爷再坚持一会。」
程宗扬松开手,敖润仍躺在地上,只不过那张铁弓被摘下来放在他手中。
庙舍门板早已朽坏,程宗扬刚到门口,一个生硬女声便说道:「主人,你回
来了。」
只一会儿工夫,破陋的庙舍已经打理得一尘不染。除去面纱的女捕换了一身
崭新的捕快制服,她长发挽起用一根簪子簪着,顺从跪在地上,伏首贴耳,展露
出胴体优美的曲线。簪尾一颗指尖大的碧玉珠子在她髻上一晃一晃,看起来平添
几分妩媚。
游婵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冷冷道:「叫老爷。我刚才说的,你记住了吗?」
泉玉姬扬起面孔,微笑道:「奴婢知道,老爷是东瀛来的,有什么和平常人
不一样的嗜好,做奴婢的也要乖乖奉迎。」
「真乖。」
游婵拉长声音道:「泉捕头,我们来玩个游戏。」
「是!请吩咐。」
「泉捕头是新罗的女捕快,正在办一起采花案,结果失手被东瀛来的上忍擒
住。」
游婵笑吟吟道:「泉捕头看起来正气凛然,其实是个怕死鬼,为了保命,主
动让上忍采花,而且给上忍当了奴婢,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肯做。」
泉玉姬点头道:「是。」
游婵道:「用新罗语说。」
「凑啊哟。」
游婵看了程宗扬一眼。程宗扬算着时间,脸上露出好色捧笑,「先封住她的
穴道。」
泉玉姬听话地站起身,被游婵用重手封住胸腹的几处要穴,一身功力都被制
住。
游婵收回手指,接着握拳打在她腹上;劲力被制的泉玉姬痛叫一声,捂着小
腹跪倒地上。
游婵收起笑容,一把抓住她的头发,骂道:「臭捕快!还嚣张吗?」
「米呀内……」
女捕快说完又用华语重复道:「对不起!」
游婵拔出尖刀贴在女捕快颈中。泉玉姬张大眼睛,惊叫道:「哈集马——不
要啊……去开残库残尤其达!只要能保住性命,新罗的女捕快什么都肯做!」
「真是个贱人!」
游婵嘲讽道:「让东瀛来的上忍采你的花也肯吗?」
「凑撕么呢达!我愿意!」
这贱人装得还真像……程宗扬抱着手臂,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女捕快胸前。随
着她急促呼吸,两团高耸美乳在崭新的捕快服内跳动着,似乎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游婵看到他的眼神,扯住泉玉姬衣领往两边一分。泉玉姬玄黑色捕快服从腋
下绽开,被扯到肩后,露出白生生的肉体。果然她捕快服里光溜溜的,两团丰挺
雪乳耸翘着,乳尖撑起捕快服摇摇欲坠的红色滚边,从衣襟中微微露出一片红嫩
乳晕。
这贱人身材够火辣,看着她胴体半裸,程宗扬不由腹下一阵火热,暗道如果
真有这个奴婢也不错。
忽然间脑中想起旁边的另一个女捕快,程宗扬心跳停了一下。这贱人只是在
玩一个讨好主人的游戏,她的同僚却宁可死在她剑下。想到她冷冰冰刺死自己同
僚的狠辣手段,程宗扬那点念头立刻抛到九霄云外。对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僚都能
下此狠手,这贱人比卓婊子还可怕、可恶。把她当奴婢还不如养条蛇。
「下贱的女人!」
程宗扬伸出手,抓住她一边丰润的乳房用力捏了几把,然后扯到衣外。
女捕头双手握住衣襟,主动拉开衣物将雪白双乳裸露出来,用力挺起胸乳,
咬着舌头道:「从噶因咖!尊敬的老爷!请玩弄新罗女人漂亮的奶子。」
两团富有弹性的肉团在手中抖动,沉甸甸地充满诱人的肉感。程宗扬屏住呼
吸,心底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再这么下去自己忍不住提枪上马,那就耽误大事了。这会儿离藤桥断裂已一
个多时辰,月霜一个时辰之内会从峰上下来。到时她可能直接来寻郑九鹰和泉玉
姬这两名六扇门的捕头。自己要做的是控制好局势,赶在此前告诉她真相。
程宗扬强忍冲动,极力克制着松开双手,用东瀛人口气道:「艘嘎!鼻环在
哪里!」
游婵笑道:「这个新罗贱人自己带着呢。还不去拿?」
「凑啊哟!」
女捕快爬起来,晃动着雪白乳房小跑到土炕前边,从换下的衣物中翻出几件
小东西,然后跑回来跪在主人面前,双手捧起。手中是一个银制的双套环,两只
精巧小铃,还有一条细细的银链。
鼻环、细链自己知道用处,那两只小铃……程宗扬怀疑地想,不会是乳铃吧?
这贱人带的东西还真齐全,不过没看到她乳头穿过孔啊?
游婵拿起银环朝泉玉姬晃了晃。女捕快顺从地扬起脸,露出鼻侧小孔,让她
给自己戴上鼻环。游婵一边穿过她的鼻孔,一边道:「臭捕快,那两只铃是做什
么的?」
「是新罗女人戴在乳头的铃铛。」
女捕快托起一团雪乳,手指拨开乳头。程宗扬这才看见她红嫩乳头上有一个
细细的小孔,似乎一直没有用过。
自己还没玩过乳铃,反正不是自己的女人,用不着心痛,不玩玩太可惜了。
程宗扬拿起银铃,看到铃上有一个精巧的卡扣,上面的银针可以卡进扣内固
定。
「哟西!」
程宗扬拽住女捕快的乳头捏了捏。她乳头还是处女的红嫩色泽,捏在指间有
种柔韧感。
泉玉姬高高挺起双乳,程宗扬把乳头捏得扁扁的,用力拽长,然后将细针对
着乳头小孔塞了进去。银铃在手中发出细碎响声,泉玉姬皱起眉,露出痛楚表情。
银色细针从红嫩乳头一侧刺入,片刻后从乳头另一侧露出,中间被乳头挡住。
「卡」的一声轻响,细针卡在扣内。
「古吗朴思密达!」
女捕快忍着疼痛大声说:「谢谢老爷。」
游婵笑道:「还有一个呢。」
程宗扬抓住泉玉姬另一团乳房,在她乳头挂上银铃。泉玉姬两只乳头一边一
个,各戴了一只铃铛,她两乳高耸,乳头翘起,银铃悬在乳头下,在乳晕上轻轻
晃动。
「快一点!」
「凑啊哟!」
泉玉姬扬起头,那条银链系在她鼻间银环上,被游婵牵着在地上爬行。
她高耸雪乳在胸前摇晃,挂在乳头上的铃铛一晃一晃,「叮铃叮铃……」
不断发出悦耳铃声。
游婵收紧银链,把她秀挺的玉鼻扯得变形,一面嘲笑道:「真淫贱!新罗的
女捕快穿着鼻环,戴着乳铃被人玩。痛不痛啊?」
「捆擦那有!」
泉玉姬娇声道:「没有关系!」
游婵晃了晃链子,「把裤子脱掉吧。」
「凑啊哟!凑啊哟!」
女捕快跪在地上连声答应,一边解开衣带,把裤子褪到臀下露出雪白圆臀。
程宗扬愣了一下。这贱人竟然穿着一条薄如蝉翼的黑丝内裤。
「这么薄的绢丝……」
游婵笑吟吟扯了一把,顿时失声道:「这是什么?」
「尼博!」
女捕快道:「漂亮的内裤。」
如果自己没认错,那是自己作坊的产品。作坊的霓龙丝衣没有流出多少,不
知道这贱人从哪里弄到一条。这会儿雪滑圆润的白屁股配着黑色丁字裤,足以令
任何一个男人淫兴大发。
游婵眼睛亮了起来。类似的薄绢虽然少见但并不稀奇,难得的是这种丝的质
地和弹性。出于女性直觉,她同样看出这种妖冶内衣会给男人带来多么强烈的诱
惑。
「这么薄,是妓女穿的吧?」
「格了的撕么呢达!你说的对,新罗女捕快的屁股上穿着妓女的内裤。」
说着她昂着头,抬起屁股,让老爷观赏她诱人的情趣内裤。
「臭捕快!把你淫贱的屁股露出来!」
「凑啊哟!」
女捕快扭动屁股,把丝织内裤剥到膝间。
程宗扬正待观赏她诱人春光,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弓弦震动的鸣响,接着马雄
一声惨叫。
这一刻程宗扬已经等了很久,可来的时候恨不得给敖润一刀。你就再等一会
儿,让我看一眼不行啊!
泉玉姬比游婵反应更快,「佣兵团!」
手臂在地上一撑想跃起身,但她穴道被封、真气受制,身子一闪又跌倒在地。
机会来了!
程宗扬一把握住匕首。泉贱人用她的身份瞒过众人,把六扇门和雪隼佣兵团
一网打尽;自己的计划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利用自己假冒的身份让黑
魔海的人失去警觉。
敖润用铁弓偷袭得手,听叫声,这一箭马雄纵然不死也是重伤。眼下泉玉姬
受制,游雍昏迷,剩下谭英、游婵,自己与敖润联手对付他们两个并非难事。
不过自己第一个要杀的还是泉玉姬!这个女人太危险了。虽然她主动献出魂
丹,摇着屁股喊自己老爷,不过有苏妲己和卓云君的前车之鉴,自己如果再心软
也太不长记性。
虽然杀了她很可惜,但不杀就很可怕了。
程宗扬刚握住匕首,脸上骇然变色。泉玉姬伏在地上咳出一口鲜血,然后腰
肢一挺,已经冲开被封的穴道。她抿紧红唇,脸上淫媚表情消失无踪,变得冷峻
异常,「马雄死了。」
与此同时,一丝森冷死气从太阳穴透入,证实她的判断。程宗扬握住匕首退
后一步,色厉内茬地吼道:「八格野鹿!」
游婵惊慌地退到角落里,「是谁?」
「姓敖的。」
泉玉姬冷冷道:「有人帮他解穴。」
说着她看了程宗扬一眼,突然间像意识到什么一样,脸色大变,连冷冰冰的
唇角也颤抖起来。
程宗扬一股真气游至窍阴穴,锁住淡淡的魂影,只等她喊叫出来就全力出手,
给她来一个魂飞魄散。
泉玉姬目光僵硬,颈中汗津津渗出冷汗,忽然她跪下来伏身道:「奴婢听从
老爷吩咐。」
游婵听着外面动静,全没注意到两人神情间的异样。
程宗扬盯住泉玉姬,那股真气丝毫不敢放松,过了会儿道:「出去看看!」
马雄倒在庙后的林里,手边扔着一只装满金银珠宝的包裹。他胸口中了一箭,
箭镞从背后透出,硬生生射出半尺,可见敖润这一箭力道之强。
谭英伏在树后,脸上肌肉微微抽搐。见到戴着面纱的泉玉姬出来,他不由自
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显示出对这位女捕头本能的畏惧。
「是那个使弓的佣兵!我刚离开,马老三就中了箭。人往那边跑了!」
谭英声音嘶哑,表情像惊弓之鸟一样不安。
「游掌柜,你去照顾双龙头。」
程宗扬道:「谭盟主、泉捕头,我们一起去追!」
谭英眼睛飞快地眨着,「飕」的弹出钢爪朝后退去,嘶声道:「游老大伤在
你们手里,马老三死得不明不白!谭某加入黑魔海是为了保命,不是卖命来的!」
「胆敢叛教!」
程宗扬一摆手,「杀了他。」
游婵惊恐地张大眼睛,看着泉玉姬提剑向谭英走去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三寇只剩下谭英自己,他又挂过彩,这会儿看着泉玉姬逼来,连动手的勇气
都没有,怪叫一声转身逃开。泉玉姬飞身向前,长剑一挑,谭英颈后迸出长长的
血迹,无头尸身又跑出几步才颓然倒地。
泉玉姬提剑回来,她杀死自己同僚像捏死一只蚂蚁,这会儿目光却不禁隐隐
发抖。
程宗扬对谭英看也不看一眼,小心与泉玉姬保持着丈许的距离,然后对游婵
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和泉捕头去追佣兵团剩下的人。」
游婵腿几乎软了,扶着墙不敢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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